《女朋友好像不对劲[微GB向]》作者：夏彦
    文案：
    贺煜在下班路上撞到一个姑娘，大眼睛马尾辫特别漂亮，柔柔弱弱的，可惜是个残疾。
    听闻对方在超市做收银员，他善心大发，想把人捞到自己店里。
    第一天：收银？站10个小时不休息？这不是你这样的小姑娘能干的！
    第二天：你家人不管你，我管你，不用怕。
    第三天：话费给你充了，以后要每日三省己身，回我短信没？接我电话没？想我没？
    第四天：她好乖，好想把她关在家里……贺煜你清醒点！你是个法治公民！
    …………
    第N天：……等一下，你刚从沙发底下扫出来扔掉的那个手状物是什么？
    沈燎香：“没有哦，是吃剩的鸡爪被猫猫叼走了。”
    并没有养猫、并没有买鸡爪、并没有见过比人手还大的鸡爪的贺煜：……！！！
    ——————
    第一次察觉异常，贺煜在垃圾桶里发现了女朋友扔掉的巨大爪子。
    第二次察觉异常，他旁观女朋友用无形力量把混混从巷头踹飞到巷尾。
    第三次，他在宿舍楼帮忙掩盖女朋友烤两米长蜘蛛腿的火堆。
    第四次，他开始捡起小剪刀，给女朋友修剪触手。
    第五次，女朋友用修剪好的小触手将他绑在床头：“行不行嘛？”
    贺煜：我觉得不行！！
    温水煮青蛙装嫩老妖精GIRL Vs.狮子座死撑被刷新底线BOY
    围脖：迎秀发再生之旅，翻“编辑记录”有惊喜
    （GB！！GB！！女攻，雷者慎入！！）
    内容标签： 时代奇缘 灵异神怪 甜文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贺煜，沈燎香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上千岁的花妖真的不嫩了，收手吧
    立意：身处社会底层也要努力奋斗
    第1章 相遇
    “我说你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说话的高个儿大步走着，扭过头数落另一人：“他哪里就值得你——”
    “喂，小心！”眼见侧面花坛里忽然钻出一人，被数落的男人连忙拽了友人一把，可惜他步伐太快，仍旧撞了上去。
    只听一声轻呼，旋即便是噼里啪啦手机落地的声音。高个儿男人趔趄半步稳住，一脚踩上落地的手机。
    耳边顿时传来两声倒抽气，他心下微沉。
    “你走路不看着点？！”他面色不渝道。嘴里边说话边弯腰捡起，眼见着摔关机了，寻思这玩意若是踩坏了该怎么赔。
    “不、不好意思......”被撞的那人像是被他凶懵了，下意识道歉道。
    “贺煜。”先前被数落的男人看不下去了，出声制止他。
    贺煜不耐烦的回头：“干什么——”就见友人对他挤眉弄眼。
    他顺着友人目光看去，看见那个被自己撞到的人。
    方才一心想着赔偿的事，倒没注意撞上的是个小姑娘。姑娘长得白白净净，个头倒是挺高，可惜一脸稚气，还竖着学生式的马尾。
    一双眼睛水汪汪的。
    此时正忐忑不安的看看他，又看看手机，又看看他，活似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仿佛他再大声说一句，就能把对方吓哭。
    贺煜的气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减下去。
    “还行.......屏没碎，你开机试试。”一阵沉默后，他僵着脸把手机递过去。
    姑娘小心翼翼接过来，好像不是贺煜踩了她的手机，而是她弄坏了贺煜的东西一样，低声道：“谢谢。”
    贺煜：“.......”
    贺煜：“你走路小心点。”
    姑娘：“嗯.......”
    说罢，她输入开机密码重新插上耳机，又低头说了一遍不好意思，然后擦身而过，往他们反方向走了。
    贺煜憋着一口气，走两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这一下却是不由驻足，脸色微变。
    那姑娘似乎腿上有疾，左腿微跛，走路姿势缓慢而僵硬。她四处打量，时不时看看手机比对方向，像是在查看地图。
    友人见他不动，也回头看了看，惊讶道：“瘸子啊？”
    贺煜皱眉：“瞎说。”
    友人莫名其妙，心想又来凶我什么，这不就是么。
    “可惜了，”他嘟囔：“长得还蛮漂亮的........”
    贺煜心道可惜什么？有什么好可惜的，腿脚不好又怎么了。他眉头越皱越紧，忽然转身大步向前，追上去问：“你往哪里去？”
    那姑娘被吓一跳：“找、找地铁。”
    贺煜：“在那边，商场的地下通道，”他手指左边的一处商厦，道：“正好我也去，走吧。”
    姑娘懵懵的应了。
    同伴也一脸懵逼的改道去地铁站，向他比了一个“牛逼”的手势，约莫是惊叹于他的搭讪能力。
    他们本来是要去火锅店来着。
    贺煜身高一米八五，步子又大又快，走路能刮起风。那姑娘压根跟不上，一瘸一拐的颇为滑稽。
    意识到这点后他慢下步伐，憋了一会儿，问：“你哪路地铁？”
    姑娘怯生生看他一眼：“十二路。”
    贺煜：“嗯。”
    走进商厦，他又问：“哪站？”
    姑娘：“桂林公园......”
    贺煜：“嗯。”
    又是一阵沉默，继续：“我叫贺煜，你叫什么？”
    姑娘：“沈燎香......”
    贺煜：“嗯。”他这次顿了顿，补充：“.......好名字。”
    就是听起来怪怪的。
    不过听见被夸，沈燎香倒是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贺煜心里顿时一轻，想了想，觉得听习惯了的话，这名字还蛮有韵味。
    此时下班高峰，贺煜顶着同伴欲言又止的表情，面不改色的刷卡进站。
    沈燎香下电梯的时候走在前面，仰头问：“你去哪里？”
    贺煜默了一下，他基本没坐过十二路地铁，也不记得有哪些站台，便含糊道：“比你多好几站。”
    沈燎香又试探：“你是……刚下班？”
    “嗯。”贺煜性子稳，气势足，虽瞧着年轻，却少有人把他当学生。他打量了沈燎香一下，有些拿不准：“你毕业没？”
    沈燎香语气放松些：“毕业好久啦，我前两天刚在泰丝超市入职，就在拼拼商厦一层，坐公交过来找地铁——你知道拼拼商厦吗？”
    贺煜听着她的声音，不知为何也松了口气：“知道。”觉得自己太严厉，又补充道：“那我们挺近的，我就在旁边那栋楼。”
    “那边都没有地铁，”沈燎香小声抱怨：“要走接近三公里.......”
    贺煜隐晦的看了一眼她的腿，商厦那边多的是小黄车之类，他们下班刷一辆，骑十分钟就能到地铁站，不过对于沈燎香而言.......
    “.......你平时几点下班？”鬼使神差的，贺煜看着前面姑娘微跛着脚走下扶梯，忽然冒出一句：“我可以捎着你。”
    昨天在申通元震惊的眼神里，贺煜“搭讪”被拒了。
    于是就出现了现在他坐在金拱门拐角被群嘲的景象。
    “万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啊！”申通元第十次拍桌狂笑：“贺宇直也有今天！！”
    “老子这辈子就指着这个笑话活了哈哈哈哈——”
    “这波操作非常骚！”另一人笑：“牛逼啊老贺，够直接！真男人！”
    贺煜黑着脸塞汉堡，在心里把昨天脑子有洞的自己揍了一顿，又把这群看笑话的小王八蛋们揍了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躺平求收藏：_(:з)∠)_
    《乐尽天真》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越了，身边还跪着一个高鼻深目八块腹肌任君采撷的极品帅哥。
    夏知之：“握草苍天赐攻！哈哈哈哈哈韩红会画画会韩红哈哈哈哈”
    他鸡冻的坐起摸腹肌，帅哥却身子一软眼一红，一米八的大长腿顺势环在他腰上。
    夏知之：……
    夏知之：……
    夏知之：……
    夏知之瞬间泪目：“哈喽？是姐妹你就眨眨眼？”
    ————————
    沈山南前十年被当成男子养，后十年被当成一条狗养。
    他曾锦衣玉食，仗剑走马，后来家破人亡，被唾弃追杀。他爬过终北苦寒之地，趟过南疆五毒之潭，赴过西域无人之境，当过杀手，也曾被打断四肢贩卖为药人。他在泥泞中倒下，又在仇恨中爬起，数度生死，孑然一身，病入膏肓。
    后来他带着扭曲的恶意与死志，折断自己的傲骨，甘愿雌伏于人下，却在西湖畔的小花园里，遇见了一个爱红着脸为他画像的人。
    ——————
    前世小娘炮·外嫩内色批颜狗攻V表面高天孤月·说话不如杀人利索·受
    避雷：
    1.双儿世界，男男生子，雷者慎入
    攻武力值弱，非团宠，不要逆CP
    第2章 尾随
    “得亏没同意吧！”其中一人拍他：“不然你还得去买辆电动车！”
    申通元打茬：“哎呦别提了，他当时说自己有电动车，我都懵了！我说我跟他同寝三年多，咋也没见过什么电动车？为了泡妹子下本了啊！你应该直接买车才对！”
    贺煜没好气，汉堡包装纸摔他脸上：“滚。”
    一想起昨天沈燎香听见他的提议时惊讶又带着防备的眼神，他就气闷。
    贺老大活了二十五年，没丢过这么大的脸。
    “你说你研究生三年一读，都把自己读成和尚了，怎么毕业才一年，就要开荤？”
    “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哎呦，一见钟情！”
    “滚|犊子。”贺煜用手指点他们，恨声：“老子是助人为乐，你们这帮傻叉，品德教育都他妈是白学的。”
    是的，这年头对残疾人总归不太友好。
    尤其是那种非文职的行业——昨天他问了沈燎香，对方说她在超市里实习。
    就是那种大名叫管培，小名叫打杂的职业。沈燎香提起时，面上还似很开心的样子，说自己现在在出口那边发传单，发活动的宣传册子。
    “超市居然招残.......”申通元被隐晦的踹了一脚，忙改口：“不累么。”
    “累呀，”沈燎香软软道：“一天站八个小时，腿超级痛。”
    可不得疼死，贺煜眼神复杂。
    “还要喊，下午有会儿没喊，有个大爷没找到传单的地方，指着鼻子骂我职业素质差，干不了这行呢，”沈燎香嘟囔：“我觉得我挺好的。”
    贺煜：“你就是挺好的。”
    沈燎香眨眨眼，冲他笑了。
    “嗯，”贺煜微微偏过头：“是他不讲道理。”
    “你玩个屁，”一行人从金拱门出来，贺煜拽住申通元：“论文写完了？”
    申通元瞪大眼：“老子难得放个假！”
    贺煜：“博士生没有假期。”
    申通元目光微闪，贺煜想了想，拖着他的领子：“不想回校就去我店里写，回来看不见你，你就死定了。”
    说罢拦了一辆出租，把人塞进去，报了个地址。
    就在拼拼商厦旁边的一家火锅店，司机了然道：“那边火的，我知道！”
    车走后，一群人拉拉扯扯勾肩搭背，一道包间开黑去了。
    等贺煜回到店里，天已经快黑了。申通元正心不在焉的撸串，看见他道：“我的论文有点问题，师兄.......让我回校看看，我想过会儿就去。”
    贺煜黑着脸让他滚了。
    毕竟像他这样学了七年电气工程，然后毕了业去开火锅店的人着实不多，申通元还得靠他老板发钱吃饭，实验数据于他而言就是再造父母，疏忽不得。
    申通元一走，贺煜在店里坐不得半刻，又想起沈燎香说现在超市活动拉不到人的委屈样儿。
    于是站起来在店内溜达一圈，正好瞅见前台薄荷糖罐还剩一半，不耐烦想，采购又跑哪儿浪去了？还要老子亲自去买。
    他惯常是不吃糖的，也不认识这牌子，走罐子里摸两颗塞进口袋，拿起钱包出门。
    泰丝超市离他的店只有几十米，拐个弯，正好赶上六点半一波下班。
    贺煜在入口站了片刻，没见着人，又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绕到出口，找了个离得近的储物柜，寻思是否要给自己巴掌大的钱包弄个柜子塞......就看见沈燎香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出来。
    打眼三男两女，应该都是实习生，吵吵闹闹的很是活泼。
    沈燎香高马尾一甩一甩的，明明瘸着腿，却笑得比谁都开心。她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雕像，是只黑色的小蝙蝠，张着嘴正在嘶吼的模样，看上去有些诡异。
    另一个男生想碰，她不让，塞进包里后又说了什么，离太远听不清。
    贺煜没出去，眼瞅着他们走远，转头和面前的柜子对视片刻，按下存包键，把口袋里两颗糖扔了进去，扔完就回店了，也没提要补货的事。
    不过晚上回家时，他又忍不住绕了一圈把糖拿了回来。
    ————————————————————-
    采购经理听说昨天店长念叨到他，今儿特意顶着高峰地铁上班，难得准时打一次卡。
    “店长，”他路过旁边拼拼商厦，眼尖瞅见不远处一个人影，正叼着烟倚在墙边，忙过去招呼：“你咋搁这儿来了？”
    贺煜被他乍起的河南腔惊得一跳：“卧槽——”
    采购经理探头：“你干啥呢。”
    “瞅个屁，”贺煜把没点燃的烟扔了，一把揽住他脖子往旁边拖：“给老子好好说话！”
    采购经理不信，左看右看，企图找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然而不远处就是超市出口，好似在搞什么活动，装扮的花里胡哨的，可惜都是老一套，没什么出格之处。
    贺煜差点薅着头发把人拖走，一边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心虚的。经理找半响也看不出他是在干嘛，只好问：“那糖你买了吗？”
    贺煜手一抖，心想操蛋，给忘了。
    不过贺店长理不直气也壮：“抽支烟再进去。”
    那你咋又给扔了，经理试探：“咱们走着？”
    “你去，”贺煜手一挥，大踏步向前：“我站累了，找个位置歇会儿。”
    经理一头雾水被他推去入口，贺煜坐在离出口不远的座位上，似是百无聊赖的模样，一眼一眼的瞥着卖力叫唤的沈燎香。
    她今天穿着活动用的球衣短裤，又高又瘦，扎着马尾笑意盈盈的，青春气十足，别说大学毕业，说是高中生也不为过。正换着法儿叫她那“购物满68即可免费抽奖”的活动。
    吸引来得多是大爷大妈，约莫是瞅这闺女实在是俏，又可怜她瘸着腿，又好奇她怎么地瘸了腿还能找这么一份工作。
    贺煜听不见他们在谈什么，眼见上一个大爷停在那儿超过十分钟了还在喋喋不休，终于忍不住走过去。
    第3章 奇怪
    “......那个公务员可不好考，我孙女现在，啊，一个月两万！”
    “真是厉害呀。”
    “可不是。年轻人，还是要读书的！你年纪轻轻不能不学好，你看你现在多辛苦，是吧，年纪轻轻的不读书......”
    “我已经毕业啦。”
    “我不信，你看看你，大专念过没，你现在一个月能拿多少？”
    “哈哈，”沈燎香笑眯眯的捧他：“肯定没您孙女拿的多。”
    “那当然，我孙女可是211名校研究生毕业，现在的公务员呢，朝九晚五，每个星期还有两天休假！她一个人拿工资，都不要家里补贴。”
    “那真厉害，您也省心了，多好呀。”
    贺煜嘴角一抽，假装路过，瞥见沈燎香的脸色，居然分不出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真的是敬佩又惊讶的神情，都看不出半点掺假来。他简直不敢信这世上真的有这种软柿子，上赶着供人搓圆捏扁。
    脑壳有坑吗？听不出这是秀优越的，她怎么就还能替别人开心？
    贺煜来来回回在她面前走了好几遍，沈燎香专心致志的应对围上来的大爷大妈，压根没注意到他。
    大爷好容易“教育”完她，赶去坐免费班车。沈燎香呼出一口气，似乎放松了些，又弯腰捡起一大叠传单。
    贺煜站远了看她那临时拼凑的小桌子，底下厚厚两摞宣传册加传单，估摸得有两千多份。
    这他娘|的得发到猴年马月去。贺煜气闷。
    经理走收银台出来，大声招呼他。
    沈燎香听见那一嗓子“贺煜”，抬起头看过去，正好和苦大仇深脸的贺店长看个对眼。
    贺煜尚在尴尬，就见她眨眨眼，冲自己露出个甜到心坎里的笑。
    经理跑过去：“呦，认识的？”又恍然想起方才贺煜的举措，打趣：“还不过去。”
    贺煜斜觑他，经理咂摸一秒：“得，打扰了，我先回店。”
    “瞎想什么玩意，”贺煜抢走了他顺手买的其他糖，又叫住他：“让老史他们那些闲的没事的，都过来抽个奖——你笑个屁！”
    他生生忍住了一脚踹过去的冲动，压低了声音狠狠道：“是让你们给老子争点气，抽个手机回来！”
    他把看热闹不嫌事多的人撵开，收拾好心情走向沈燎香。
    “你来买东西？”沈燎香仰着头问。
    “嗯，陪朋友来买点薄荷糖。”贺煜顿了顿，递过去一颗：“给你。”
    沈燎香小心翼翼的看看左右：“上班不能吃的。”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拿了过去，偷偷剥开放进嘴里，然后对贺煜吐舌。
    贺煜搓搓手指，嘴角翘了翘。
    沈燎香脸一红，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贺煜：“......”他咳嗽一声，没有答话。
    他没什么理由一直在这里不走，好在沈燎香顺势问他要不要抽奖，贺煜便跟上，跑去猜了三次。
    沈燎香信誓旦旦：“一定能中的！每天都可以猜，三次机会，奖励是薯片和酸奶。”
    贺煜：“嗯。”
    沈燎香递给他一份宣传册子：“你如果没空来，告诉我电话号码，我给你猜。”
    “......”贺煜心下猛震，心道老子这是怎么回事，最近脑子不够使了么，连要电话号码这种事都要妹子提？
    抽奖台是个大机器，摆在角落，沈燎香借贺煜挡着的机会，偷偷把手机拿出来解锁给他：“上班不能看手机，帮我存一下。”
    贺煜从善如流的接过，道：“微|信也加个好友？”
    沈燎香：“好呢好呢。”
    贺煜存了自己电话，给自己拨了个号，然后点开微|信。
    许是新手机，沈燎香的聊天界面只有两个群，三个单人对话。贺煜本无意窥探她的隐私，但是正巧打开时弹出未读消息，全是一个ID叫“獠牙”的人发来的：“给老子安分点。”
    “毛都没长齐，谈什么恋爱”
    “老子管你吃管你喝，现在还要管你谈恋爱！”
    “不行！”
    “再过个十年八年，等你有个人样再说！”
    几条信息一条覆盖一条极速刷过去，被迫阅读的贺煜暗暗皱眉。
    獠牙......燎香。难道是他哥哥，或者什么亲人？
    但即便是亲人，这人的语气也令他心生怒火。说什么十年八年，沈燎香应该也有二十一二岁，哪里还小？恐怕只是懒得操办罢了。让一个残疾人做这个工作，岂不是存心让她难堪！
    他瞥了眼走在一边推销的沈燎香，沈燎香察觉到他的目光，冲他抿嘴笑。
    ......好在小姑娘脾气好，性格也好，没有受到闲言碎语的影响。
    贺煜就更不爽了。
    他匆匆加上好友，发现沈燎香的好友也只有寥寥二十来个。
    这朋友圈是有多狭隘......
    贺煜用自己手机点开她的朋友圈，里面只有一张图，是一张她自己的证件照，时间是几天前，配字是：“一个新的开始！”加上几个笑脸几颗心。
    贺煜算算时间，想必是刚工作那会儿。
    这傻丫头，来超市发传单，哪里值得她这么高兴。
    他想把手机还给沈燎香，老史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过来了，看见他要打招呼，贺煜一个眼神制止。
    老史是个多精的人啊，先前采购李经理跟他嘀嘀咕咕一堆，这会儿秒懂领导意思，当下装作来买东西，无意间瞅见活动的模样。
    沈燎香被围观群众突如其来的热情砸懵了，忙不迭介绍，带着他们走过来。
    贺煜退居二线，沈燎香送给他一个歉意的眼神。
    老史瞧见，大手一挥：“来来来，不耽误小美女工作，兄弟们一人报三个数啊，我亲自给你们输！”
    于是沈燎香又莫名其妙的被挤出二线，站在贺煜旁边，愣愣的看他们一群大老爷们鸠占鹊巢。
    贺煜把手机还给她，欲言又止片刻，想起沈燎香那天晚上警惕的眼神，到底没有问太多。
    第4章 亲人
    沈燎香回神：“你加啦？”
    贺煜：“嗯。”
    沈燎香数了数人数，笑道：“我现在有二十八个好友了！”
    贺煜：“......”他实在忍不住了，二十八个好友有什么值得高兴的？简直不正常好吗？
    沈燎香数好友时，手指在一个男人的头像上停顿了两秒，贺煜刚想问，她竟戳开那人头像，对着照片看了会儿才关上。
    是个三十上下的男人，穿着西裤马甲，带着无框眼镜，气质很沉稳，眼神很温柔，像个老师。
    贺煜一股子莫名酸气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起来。
    沈燎香打开相册，居然全是这人的照片，只是视角都有点奇怪，半跪着注视镜头，像是从地面往上拍的。
    她还炫耀似的递给他看：“帅吗？”
    贺煜憋着气：“......还行吧。”
    沈燎香：“我爸爸！”
    贺煜：“........”
    沈燎香又抬头：“我爸爸帅吗？”
    贺煜真心实意的：“帅啊！”
    沈燎香忍不住笑出了声，贺煜撇开头，又看半天，怎么看那照片上的人也就三十岁的样子。
    不由感叹这基因，比他家的好。
    老史他们抽完奖，留下名，还故意问沈燎香是不是每天都能猜，沈燎香道：“每天都可以的。”
    老史逗她：“那我们这么多人，算你业绩吗？有没有什么奖励？”
    沈燎香：“没有呢，我来这边帮忙而已。”
    老史还想说什么，贺煜瞪他一眼，让他闭嘴赶紧滚蛋。
    沈燎香看他们离开，回头道：“你也要回去了吗？”
    贺煜并不想回去，但是也没理由不走，便问：“你中午几点吃饭？”
    沈燎香似乎停顿了一下，道：“我不吃中饭。”
    “不吃？”贺煜皱眉：“胡闹，怎么能中午不吃饭，下午哪里有力气。”
    沈燎香笑：“困，想睡午觉。”
    贺煜指着外面：“这样吧，中午你来KFC，你在那边睡，我等你。”
    沈燎香：“那边冷。”
    贺煜：“给你带个外套。”
    沈燎香看了他一会儿，看得贺煜眼神开始躲闪时，才软软道：“好，谢谢你。”
    贺煜偷偷舒出憋在嗓子眼的气，心满意足的走了，沈燎香目送他离开，转头又吆喝起来，好似一点都不累。
    贺煜回到自己的火锅店，钻进后厨，看见老史在添油加醋的描述他“发|春”及“求偶”的傻逼行径。他一脚踹过去，道：“以后没事的都过去抽个奖，瞅瞅你们这帮子黑鬼，老子都不指望中手机，弄点酸奶薯片什么的来上缴。”
    老史等人一哄而散。
    贺煜回二楼的办公室忙了一会儿，掐准点，提前二十分钟去点了两份套餐等沈燎香。沈燎香如期抵达，面带喜意：“今天领导要求发两千份，一百五十次猜奖，就差一点点就可以完成了。”
    她像个嘀嘀咕咕的小鸟，有一腔吴侬软语，口音软软的，尾巴撒娇似的拉长，让人不忍心生出半点烦躁来。
    贺煜把外套递给她，见她毫无嫌隙的套上，袖口长了老大一截。不知怎地，耳朵热热的，竟然生出些许稚嫩的不好意思来。
    “这是给我的吗？”沈燎香指鸡腿问。
    贺煜点头。
    沈燎香扒着桌沿：“那明天我请你吃，好不好？”
    贺煜继续点头。
    沈燎香喜滋滋的开始啃汉堡。
    她吃饭的速度特别快，比贺煜这个老大粗还快，三两下便吃完了自己的一大份套餐。
    贺煜开始还一起吃，后来直接把自己没动过的鸡块薯条都给她。看她吃的欢快模样，不由怀疑这姑娘到底是不想吃，还是太能吃了导致没钱吃饭......
    沈燎香吃完就开始打哈欠，打了声招呼，趴在桌上秒睡。
    贺煜都没来得及与她多说两句话。看她累成这样，心想巧了，老史最近不是想着做活动，正好缺一个热情点的推销员......也不用随工作时间走，客流高峰在就行。
    沈燎香自己定了时，被闹钟吵醒时蔫蔫的和贺煜道别。
    贺煜问：“你怎么困成这样，晚上几点睡的？”
    沈燎香回了句“四点”，神游似的飘走了。
    贺煜无奈，拎着衣服护送她，生怕这人一脑门撞墙上去。
    超市打卡在员工休息区，贺煜是进不去的，他站在门口目送，忽然沈燎香像想起什么似的，跑回来道：“这个给你。”
    她塞了一包糖给贺煜，道：“很好吃，你可以和朋友一起。不是保健品，不过吃了可以宁神，有助于冥想。”她顿了顿，补充：“还能助睡眠。”
    就是一包粉粉的夹心糖，倒是正规包装，上面写着不知哪国的文字，好似是个进口的东西。贺煜道了谢，念及对她没钱吃饭的猜测，又补充：“你喜欢吃糖？我给你带吧，都是别人送的，我也不喜......不怎么吃。”
    沈燎香似乎没想到他是这么个反应，眼神有些奇怪，旋即笑了起来，应道：“好呢。”
    她急匆匆去打卡，贺煜看看生产日期，拆开袋子吃了一个，味道一般，不怎么甜，甚至有点苦。
    也不知道是哪里买的，这傻姑娘不会是被骗了吧。贺煜想。
    晚上他给申通元打电话，问他是否还健在。申通元哭着说：“崽啊，快来救爸爸，爸爸脑阔痛。”
    贺煜啪地挂了电话，断定此人是被吸干阳气痛的。
    不过他算算时间，还是准备去接人。借了老史的车，顺路开到拼拼商厦绕了圈，看见沈燎香站在KFC门口，歪着头不知在看什么，犹豫不决的样子。
    他瞥了一眼，继续往前到红绿灯处拐弯回来，好在沈燎香还没走。
    第5章 吃糖
    “在看什么？”贺煜按下车窗喊她。
    他本想吓吓她，没料沈燎香神情自然的回头：“没什么，你下班了？”
    贺煜：“......嗯，去接一个朋友。”
    沈燎香想了想，比划道：“那天和你一起走的那个？这么高的那个。”
    贺煜突然有点不开心：“嗯。”
    沈燎香哦一声，眨着眼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中午的糖你吃完了吗？”
    贺煜一愣：“没有。”
    “好吃吗？”沈燎香又拽出来一袋：“喏，这袋给那个小......哥哥。”
    贺煜挣扎：“他不喜欢吃糖。”
    沈燎香鼓了鼓腮帮，看他。贺煜立刻接过去：“——不过我会给他的，谢谢你。”
    沈燎香笑着跟他挥手。
    贺煜在后面问：“你去地铁站？”见她点头，犹豫半秒，道：“上车，我送你一程吧。”
    他有些担心沈燎香再次拒绝，不过好在这次她没问什么，笑应了。
    贺煜带她走过KFC门口，突然想起这姑娘刚才迟疑的模样，状似无意道：“你吃晚饭了没，先去买点吃的？”
    沈燎香看看餐厅，摇头：“不啦，我今天超预算了。”
    贺煜：......还真是因为没钱。
    他刚想请客，听沈燎香又道：“而且明天不是还要来？”
    贺煜一顿，从善如流：“也是，每顿都吃这个不健康。”
    沈燎香笑了笑。
    她坐在副驾驶，难得安安静静不说话。贺煜无端咂摸出些许委屈的味道，差点没忍住下车给她买鸡腿去，不由想这姑娘家里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能忍心把她一个人丢在外面生活呢？
    地铁站刹一脚就到了，沈燎香下车后，贺煜按下玻璃窗，看见她看向地铁口偷偷叹了口气，然后又弯着眼睛冲自己告别。
    他犹豫一瞬，因为路边不能停太久，终于没有提出那句跳槽的邀请，心想着明天中午坐下来好好说，免得把人吓跑了。
    眼看着她瘸着腿走进地铁站，贺煜突然感觉她的身形似乎比前两天顺畅不少，速度也快了。可惜只一个充愣间，对方就不见了踪影，他也没来得及确定。
    他沉默几秒，蓦地敲敲脑门，自嘲般的笑了声，启动车子去接申通元。
    申通元念的直博，脑袋特别聪明。可惜读研的时候被导师强行拉郎配，这位纯种GAY不敢暴露性向，又不敢玩什么骚操作，关系便闹得很僵，差点被埋没在毕业大军里。
    那导师最后把他丢给了一个博士生，也是颇为极品的人物，说的好听叫傲娇，说的难听点就是喜怒无常。
    贺煜见过他，那人瞳色本来就深，还总是幽幽的盯着别人看，一副电视剧里活不过三集的反派模样。偏生申通元跟中了蛊似的，给人起早贪黑干活，连衣服都抱回去洗——抱回去丢在洗衣机里洗。
    他拐到南门，下车后给申通元发信息，倚在车门上看着约会的学生，点上一根烟，突然有种感同身受：
    ——爱情使人盲目！但也使人快乐！
    “崽——”没多久，远远听见一声吼，申通元含泪奔来。
    贺煜眉梢一抽：“滚。”
    “嘤，”申通元一边扯车门，一边哭：“你的话向寒冰刺入我心里，阿爸真的很受伤.......”
    他话音未尽，贺煜按灭了手里的烟，撑着车门问：“别瞎贫，我问你，你到底追不追？”
    申通元没答话。
    贺煜啧道：“我现在想想，以前是我不太对——虽然我不喜欢他，不过你要是喜欢——”
    申通元：“我喜欢有个鸡.儿用。”
    “所以才要你去追啊，白瞎念个博士，”贺煜抖着手指难以评述，片刻后恨道：“怂逼。”
    “你不懂，”申通元半真半假道：“不懂的好啊，等你懂了，日子就不好过了。”
    贺煜白了他一眼，关门系安全带。
    拉安全带的时候碰到一袋糖，顺手扔过去：“别人给你的。”
    申通元打起精神：“给我？谁啊？”
    贺煜：“爱吃不吃，不吃还我。”
    “诶呦，”申通元眼珠一转：“我知道是谁了。”
    他阴阳怪气的笑个不停，剥了一块放进嘴，噫道：“什么味儿啊这是，一点都不甜。”
    贺煜想起沈燎香的介绍，不过他根本不信这个，只以为那姑娘走哪儿旅游被人忽悠了，没好气道：“安眠药，吞下去。”
    申通元翻包装袋，嘀咕：“要是安眠药就好了。”
    贺煜：“失眠还没好？”
    申通元叹气：“隔一小时醒一次，去医院啥毛病没查出来，倒给我开一堆保健品。”
    贺煜皱眉。
    申通元闭了一会儿嘴，又咝咝啦啦抽气：“你是不是买到假冒伪劣产品了，怎么这么凉？薄荷味？”
    贺煜瞥他一眼，见这货耍宝，干脆没搭理。
    下车时贺煜回头喊他，却发现他已经歪着头睡着了，没好气拍过去：“醒醒，起床了！”
    申通元挣扎着醒来。贺煜道：“你这还叫失眠？”
    申通元懵逼：“我好困......”
    贺煜动作一顿，皱眉看了他一会儿，旋即把他架着拖出车。申通元半睡半醒道：“你干啥呢......”贺煜随口回了句睡你的，又探头在座位夹缝里找到那袋糖，塞在口袋里带走。
    他大学里给他爸“倒卖猪肉”，攒钱一毕业就买了间小公寓，八十多平，不算大，就在火锅店旁不远。扛着申通元进门，把人甩在床上，就这么大动静，这头猪居然还睡的直打鼾。他忍着摔门而出的冲动把对方鞋子外套扒了，塞在被窝里，又打开空调。
    然后出门去，拿出糖袋子看了看，剥开一颗塞在嘴里。
    第6章 失踪
    糖进嘴里，和他之前吃的没什么两样，都是柠檬味带着一点点奇怪的苦。他皱着眉咬碎了吞下去，坐了会儿，感觉是有点清凉，但也没申通元所说那么夸张，更没有什么困倦的感觉，反而更精神了一些。
    他又从底部捞了几个尝尝，都是这味儿。拿手机拍照搜索，在手淘上找到了同款，居然还真是进口货，还有专门代购的，不过下单量不多。
    贺煜微不可闻的松口气，旋即又涌上一股心虚，想去旁边房间把申通元拖下来踹两脚。
    申通元一觉睡到第二天，贺煜走时他还睡的死沉，索性没管，留了张纸条就上班去了。
    他来的有点早，“路过”泰丝超市买早饭时，活动区站着另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正消极怠工。
    他不过是看了一眼，还差着二十来米，那女人就有所觉似的回望过来。
    贺煜看见她跟入口处的另一个员工说了句什么，还冲自己指指点点，捂着嘴笑。他犹豫了一下，本着熟悉超市员工的工作好方便自己撬墙角的想法走过去。
    那女人没想到他会过来，顿时有些尴尬：“来找小沈啊？”
    贺煜点头：“是，沈燎香和你说过.......”
    “哈哈，那倒不是，”那人笑道：“你个头这么高，特别显眼，前两天还看见你在这儿一圈圈晃呢，我猜的。”
    贺煜恍然，心里闪过一丝异样，不过很快被岔过去了。
    那守门的另一个防损部员工很能聊，听上去对沈燎香的评价非常好，毕竟这姑娘有求必应的，做活动的时候还能顺带帮他看个门。
    他们说话的时候，前端收银的主管正好过来，是个很潮的爆炸头阿姨，一嘴魔都普通话快的像是机关枪。
    那员工好似很怕她，指着贺煜抢先解释道：“他来找小沈的，她几点来上班？”
    阿姨上下打量贺煜一眼：“哎呦你今天不得是扑个空，她今天没来上班的哇。”
    员工好奇：“调休哦？”
    阿姨：“刚人事跟我说请假的，好像是去医院，你今天看看能拉多少个人来活动哇，店长要三百个.......”
    贺煜忍不住插嘴：“医院？她去医院？怎么了？”
    主管嗓门特别大，不耐烦道：“是的哇，我也不知道哪个医院，他们管培生又不归我们管——”
    老史秉承着店长的嘱咐，上午客人不多的时候带着店员去抽奖，吆五喝六的活似要去砸场子。
    贺煜叫住他：“今天不用去。”
    老史震惊：“这才两天，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贺煜憋了一下，道：“今天主持活动的人请假，没抽奖。”
    老史用你绝壁是在骗我的眼神看他，贺煜连个白眼都懒得翻，在手机里反反复复，打了字又删，寻思怎么发信息询问比较好。
    旋即又想九点多那会儿没问，这会儿十点多，买早饭的借口已经超时了，再问是不是有点太刻意？
    也许是因为初次见面不占理还凶了人家一顿，也许是沈燎香的残缺让他心生怜惜，也许只是她的工作态度让身为老板的他有些欣赏.......总之贺煜觉得自己真的只是有一点点在意而已，也有一点好奇——他并不是非要追求她不可，还没到那程度，毕竟这年头不时兴一见钟情。
    可是他想起沈燎香说要请客的事，“不得不”礼貌性询问一下：发生了什么？在哪个医院？严重吗？什么时候回来？方便走路吗？需要车辆接送正好他今天没什么事.......等等一系列问题。
    一长串，想删又觉得删了哪个都不完整，于是都发出去了。
    消息发过去石沉大海，贺煜顶着低气压工作一整天，晚上实在没忍住，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显示欠费，他顺手冲了两百，又打，没有人接。
    他脸色歘地沉下去，阴晴不定好一会儿，才转而走进厨房，给借宿的那头猪做饭。
    申通元这个死宅补了一天觉，刚被晚饭的香味勾|引起来，就又被宛如上坟的气氛吓得头一缩。
    他乖乖上桌，闷头开吃，贺煜几乎没怎么动筷子，一直盯着手机看。申通元填饱肚子后胆子大了点，小口啜着汤，试探：“你咋的了？”
    贺煜：“......有个朋友，联系不上了。”
    申通元一愣。
    贺煜终于回神，捧起汤碗一口喝完，喘了口气道：“好像是生病了，联系不上，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就沈燎香这情况，也不知道生病了家里管不管，魔都这么大，举目无亲的该怎么办？
    申通元脑子是好使，两人认识久了，朋友圈重叠大半，听闻他这个称谓，稍微一转就猜到说的是哪个。
    不过他也说不上什么，只好安慰对方放宽心，顺便暗槽这位贺同志的感情经历实乃传奇。
    贺煜第二天又去泰丝超市，沈燎香还是没来，不过他遇见了一起过来实习的另外几个管培生，说他们也不知道那姑娘是住哪里，但是把微信群拿出来给他看，上面有沈燎香十分客气的表示因为发烧，要请假两天的消息。
    难道对方烧糊涂了，没有看手机？
    贺煜暗自皱眉，可是他和沈燎香认识还没两天，实在没底气刨根问底，问到人家公司HR那里去。
    就算问了HR也不会给地址，他又不是她什么人。
    好在算是有因有果，他稍稍放下一点心，只是捏着仍未有回音的手机有些气闷。
    他回到店里，打起精神工作，找老史定了一批新的货源，准备新店筹划，忙来忙去渐渐就忘了这些事。直至午休时又想起来，看看手机还是没回复，不过因为知道了原由，贺煜少了些担心，怕又让人家姑娘家误会什么，斟酌着只又发了两条信息表示问候。
    照例没回音。
    第7章 医院
    贺煜等了一下午，越等越憋闷，晚饭直接叫的外卖，倒是让申通元吃的满嘴流油。
    第三天一大早，他就上班打卡似的又跑去泰丝超市了，头回生二回熟的和防损部看门的打声招呼，坐在外面凳子上刷手机，“顺便”等沈燎香上班，颇带着些兴师问罪的意味。
    要不是看沈燎香傻乎乎的样子不像是会骗人，他简直要怀疑那家伙是不是给了个假的手机号给自己，那个微信好友数怎么想也不太可能，说不定还是小号。
    本着一腔善意，虽然不是硬要对方接受，但不接受还当成狼心肺，也很让人吐血好不好。
    贺煜是个典型的狮子座，虽然有些强势，但大体上还是讲道理的，并不轻易真正动怒，这些品质也在过去的五年里充分为他谋得不少资本。
    但是此时此刻，他坐在超市外面的凳子上，眼看着时钟从七点半走到八点，再走到九点，再到九点半，直至十点某个高个儿马尾辫还没来上班时，他终于还是炸了，跑去一顿乱窜，找着前端的主管。
    主管依然是冲他一顿怼：“我怎么知道的哇，他们管培生又不归我们管——”
    贺煜脑门上青筋一个接一个蹦，扭头进了超市，在生鲜区找到另外一个来实习的女生。
    那女生一脸懵逼，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沈燎香为什么还没来上班，说对方只是和另一个来实习的男生走的比较近，不过那个男生最近辞职了。
    贺煜一火未平一火又起，耐着性子问：“那能不能给HR打个电话？”
    女生好心应了，拨电话时用一种“你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好朋友”的欲言又止的眼神瞄了他好几次，贺煜权当没看见。
    对方小声通完电话，回头道：“人事说沈燎香又请假了，住院。”
    贺煜心里一跳：“住院？怎么回事？哪个医院？”
    女生也有些担心：“好像是发烧？刚才问了哪个医院，HR也没注意，说去看看回头告诉我。”她语气有些抱怨：“她们总是很忙咯。”
    贺煜留下电话，拜托她一有消息立马告诉自己。好在他外表形象过关，看上去蛮靠谱，那刚出校门的女生也没多想就答应了。
    他等了整整一天，晚上又去找那女生，对方说已经又问过一遍了，HR没回，贺煜见她一脸为难，不太愿意一直催的样子，便没有多追。
    晚上回去，找申通元聊了聊，申通元既担忧又饱含着老父亲嫁儿子的心态安慰他，表示说不定人家就是原始人，不用手机呢。
    贺煜闻罢起身，给他点了一堆垃圾食品，自己回房打游戏去了，声音开的隔着门都能感觉到房屋在颤抖。
    申通元颤颤巍巍的按下怕被邻居敲门抗议的良知，心想死道友不死贫道，谁爱抗议谁抗议，老子先睡了。
    第四天上午贺煜仍旧发了信息给沈燎香，但没有去泰丝超市，而是直接去店里工作。大概下午四五点，那个同去实习的女生终于回消息了，告诉他医院的地址。
    是一家二甲医院，从泰丝超市过去，差不多要横跨半个魔都。
    他抓起手机道了谢，拿起车钥匙出门。
    魔都下班高峰期堵得□□，等红灯时他又拨了沈燎香电话，嘟嘟两声，这回竟然通了。
    贺煜反而愣住，甚至没注意绿灯。
    电话里沈燎香还是那个软软糯糯的声音：“您好，请问哪位？”
    贺煜定神：“喂，是我。”他顿了顿，补充：“我是贺煜。”
    沈燎香那边默了会儿，笑道：“是你呀。”
    贺煜眼神微软，话都堵在嘴边，半响没吭声。
    两厢默然片刻，沈燎香又道：“抱歉，刚看到你的信息，前两天没注意。”
    贺煜：......
    多么假的令人扼腕的缘由！
    心里顿时不跳也不麻了，甚至有种掉头回家的冲动。
    然而他终究是个讲义气的人，哪怕是作为朋友，照顾一下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你能帮我点一份外卖吗？”沈燎香倏地轻声问，略带委屈：“我回头还你钱，工资都在银行卡里，没绑WX，忘记卡号了。不想吃医院的饭。”
    贺煜立刻回：“想吃什么？我去看你，给你带过去。”
    “金拱门。”
    “不行，油炸食品少吃。”
    “我想要那个小食类C套餐。”
    “不行，你刚生过病。”
    “哦对了，记得再加一份土豆泥。”
    “喂......”
    .......
    贺店长顶着独断专行的黑锅，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又在医院附近绕了快二十分钟，总算导航到金拱门，却只买了一份粥和一盒鸡腿——他还自己把鸡腿啃了，只留了一个不足手指长的鸡翅。
    他出来的匆忙，在花店里徘徊甚久，说服自己买了一束百合，然后拎着果篮以及果篮上突兀摆着的鸡翅盒子进了医院。
    沈燎香在八楼。
    他从电梯里出来时，被一个行色匆匆的男人撞了个趔趄。男人长得极好，鼻梁高挺眉目深邃，却浑身戾气，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好似下一刻就要跳起来骂人。
    贺煜皱皱眉，主动错开半步。那青年瞥了他一眼，竟意外的讲道理，沉声道：“抱歉。”
    他顿住脚步，又问：“你是来看朋友的？”
    贺煜莫名其妙的点头，那青年看了眼他手里的花，又看了眼他手里的果篮，眼神有些奇怪，没多说什么就走了。
    贺煜一头雾水，总觉得这人眉眼有些熟悉，却又记不起来，便不多思。
    沈燎香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住的自然也不是单人病房，他隔着门就听见里头一个大妈在说话。
    推门进去，看见小姑娘倚在临近外侧的病床上发呆，披散着头发，巴掌大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贺煜大惊，快步走近：“怎么回事，不是发烧么？怎么脸色这么差！”简直像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沈燎香抬头，嘴唇也是煞白的，声音依然温软：“你来啦。”
    第8章 怪味
    贺煜把果篮放下，伸手探了探她的脑门，沈燎香没有躲，还弯着眼睛冲他笑。
    皮肤凉凉的，并没有高烧的迹象。贺煜松了口气，旋即又揪起心，问：“不是发烧么？怎么这样？”
    沈燎香：“脱水而已。”她张望了一下，这是个三人间，屋子里所有的椅子都被最里侧大妈的亲属占据了，便拍拍床沿道：“坐吧。”
    贺煜迟疑半秒，没有推辞。
    沈燎香特别好哄，见他只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小鸡翅，也没有任何不满，反而美滋滋的爬起来。贺煜递给她，开始剥橘子。
    这小姑娘的肚子就像个无底洞，贺煜套她的话，问这两天的情况，怎么发烧到住院的程度，等反应过来才发现已陆陆续续投喂三个丑橘。贺同志顿时一惊，不敢再给她吃，转而问：“医生怎么说，什么时候能出院？”
    沈燎香道：“明天就可以。”她捻着最后一瓣橘子细细的剥丝，一副舍不得吃的样子，贺煜正好笑，听她忽而道：“你......”
    她只说了一个字，快速的瞥了贺煜一眼，又垂下眼去。贺煜心中一动，轻声问：“什么？”
    沈燎香摇摇头，没头没脑的答了句：“谢谢。”她欲言又止的拨弄手上的橘子，明显原先并不是要说这句话。贺煜也不逼她，只安静坐着，周遭大妈声音照旧，他却觉得很安静，还有些热。
    不知是过了多久，夜色笼罩窗外，沈燎香终于喝下最后一口粥，含糊道：“快九点了，你回去吗？”
    贺煜没提自己这几天如何牵肠挂肚，也没提自己顶着下班高峰期跑了大半个魔都，这如同探门打个招呼般随意的探望其实有多困难，只定定的看她。
    病痛好似把这小姑娘衬的更柔弱了，看人的眼神都雾蒙蒙的，带着让人心疼的乖巧。
    电话……不接就不接吧，以后记得接就好。
    怕冒犯了人，贺煜只伸手在她脑袋上轻轻碰了碰。沈燎香先愣了一下，旋即笑开，在贺煜起身时拉住他，拽着手指尖，在他手掌心里画了一个圈。
    贺煜被掌心里细微的触碰撩的一颤，欲盖弥彰问：“做什么？”
    “画符。”沈燎香道。
    贺煜：“……”
    贺煜心跳的有点快，以为她在开玩笑，又不甘心只有自己被撩：“就一个圈的符？这么简单？”
    沈燎香抿嘴笑，没回答。贺煜收回手，不着痕迹的握了握，站起身道：“我先走了，明天提前打电话给我，来接你。”
    沈燎香点头。
    贺煜眯眼：“以后每天都要看手机，不能不回信息，不接电话。”
    沈燎香态度十分端正，从善如流：“我错了，对不起。”
    “……”贺煜顿了顿：“早点休息。橘子不能多吃。”
    沈燎香继续点头，贺煜想了想，明天就出院了，也没什么好嘱咐的，便要离开。
    他走到门口，沈燎香忽然叫住他，问：“你喜欢养花吗？”
    贺煜一愣，斟酌答：“没养过，不过我可以试试。”
    果然沈燎香笑了，道：“明天我送你一盆。”
    “好，”贺煜问：“什么花？”
    沈燎香道：“紫苑。”
    她认真道：“世上独一无二的一朵，你要好好养。”
    贺煜面上不显，出了门立刻掏出手机开始搜紫苑的花语。
    然后发现......头一个是回忆，第二个是……真挚的爱？
    他走到车库，坐在车里冷静了半响，终于抑制住自己天马行空的思维。
    晚上开车慢，到家时已接近十一点，客厅黑漆漆的，一开灯，发现申通元生无可恋的摊在沙发上，眼睛直勾勾盯着门口。
    贺煜心里那点小粉红瞬间被吓飞，“卧槽”一声：“你干什么？！做贼呢！”
    申通元幽怨道：“你还知道回来啊......”
    “去你的，”贺煜关门，没好气道：“别乱撒娇，吓老子一跳。”
    申通元蹦起来：“我这是撒娇？！我快饿死了！”
    贺煜还在手机上搜哪个花瓶好看，闻言坐到沙发上，敷衍道：“你不会自己定外卖？”
    申通元定定看他，片刻后痛心疾首道：“噫吁嚱！圣上为妖妃所惑，长此以往，国将不国矣！”
    他在一旁絮絮叨叨不停，贺煜忍半响，忍无可忍，忽然扭头拽着他领子贴近。
    贺煜的眉毛浓而直，黝黑的眸子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他的天性令他热情却霸道，而二十多年养成的三观又使他沉稳下来，像是一丛热烈生长的火焰。
    申通元虽然不是什么花心烂萝卜，但男色于他而言毕竟有天生的吸引力，和普通人拥美女在怀难免意迷一样，是非常正常的事。
    于是他呼吸一窒，听见贺煜言简意赅的吐出一个字：“滚。”
    申通元：“......”
    申通元捶胸：“臣妾就这么失宠了！可怜我双十年华与你暗通款曲，没两天却要被正房逼宫，净身出户，连这家都呆不得了！”
    贺煜脑门上青筋直蹦，申通元一哭二闹不成功，饿的没精力上.吊，只得哀叹着回房，顺便点个外卖。
    他提溜着拖鞋打开客卧的门，贺煜忽然抬头：“你那屋什么味儿？”
    申通元没反应过来，答了句带着大鼻涕声的：“啊？”
    “卧槽，这么臭，”贺煜起身大步走近：“你他妈是不是吃剩的盒饭放里面馊了？”
    他探头去看，房间里整整齐齐的，他和申通元当了四年舍友，深知这人看似不着调，其实有点洁癖，断不会随便在房间里吃外卖。
    然而方才他回来就闻见一股若有若无的腥味儿，现在开了客卧的门，甚至能闻到肉放久了的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儿。
    “什么臭味，哪里有臭味？”申通元扶着门一脸莫名其妙。
    贺煜皱着眉逛了圈，还扒开垃圾桶看了看，又走到申通元旁边低头在他身上嗅了嗅，吓得申通元直往后退大呼男男授受不清。
    却始终未能找到这气味的源头，他暗骂了声：“不会是上周螃蟹放篓子里跑了一个，烂在家里了吧......”
    申通元想想那场景，差点没吐出来，忙道：“肯定是你在外面沾了什么味道，我什么都没闻见啊！”
    第9章 梦游
    贺煜莫名有些烦躁，环视一圈，把窗帘拉上了。
    申通元：“哎哎，你拉窗帘干嘛？”他死皮赖脸交房租也要住在贺煜家的一大原因，就是他家客卧窗户占了半面墙，早上被太阳照醒的感觉特别棒。
    贺煜阴森森道：“天天不拉窗帘果奔，你就不怕哪天窗户外面一台无人机路过？”
    申通元跳脚：“老子穿了裤衩！！”
    回应他的是毫不留情的一脚，加上关闭的房门。
    关上申通元的房门后，贺煜也回了房。
    他倚在床头刷手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感始终围绕心头，想着明天早起，索性准备洗漱睡觉。
    主卧有独立浴室，匆匆冲了把澡，出来时听见客厅里有人走动，心想申通元这二逼天天半夜吃外卖，迟早要把自己胖死。
    大晚上也懒得管，他定个闹铃便熄灯上床了。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快睡着时，客厅忽然传来“嘭”的一声，好像是有人把椅子绊倒了似的。
    贺煜被惊的一哆嗦，下意识撑起身体。看见卧室门底下的缝隙里传来光亮，估计是申通元在客厅吃完外卖收拾东西，他啧了声，躺下继续睡。
    又过去片刻，忽然有一声细微的咔嚓声，似乎是响在耳边。
    有人打开了他的房门。
    贺煜心脏猛地一跳，意识却还在昏沉。眼皮好似有千斤重，思维在九重天上飘着，整个人就像处在现实和梦幻的夹缝里，怎么也醒不过来。
    他能感觉到自己心脏砰砰直跳。这种有什么东西在靠近、在凝视他的感觉明明如此强烈，然而困倦又使他觉得这一切都是虚幻的，好似这房间、这床这地点都是在做梦。
    鬼压床......？
    我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他的心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荒唐的念头，然后愈演愈烈，伴随着愈发强烈的不甘与恐惧。
    就在危机感即将到达顶点时，手心忽然一阵刺痛，仿佛按下了动与静的开关。贺煜身体猛地抽搐，如惊梦时一脚踏空那般的坠落感瞬间将他拉回现实。
    他觉得自己会倏地睁眼，然后惊叫出声——然而并没有。事实上，能够勉强睁开眼，分辨出自己的心跳声就已经是极限了。
    房间里很暗，他看见自己床头有一团、或者两团黑漆漆的庞然大物。那两团东西滚在一起，他分不清它们是在蠕动还是在扭打，总之颇为激烈的样子，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像影子一样，也没有触碰到任何家具。
    他之所以觉得这是两个东西，主要是看见离他不过两米处，其中一个影子忽然从中裂了一个接近九十度的开口，然后在令他毛骨悚然的阴影中，将另一坨吃了下去。
    那一瞬间，世界都是寂静无声的。
    贺煜瞪大眼，下意识缩了一下手臂，却不小心将放在枕边的手机刮掉在地上。
    那片阴影听见声音，缓缓扭过头向他弥漫过来，黑暗渐渐笼罩了他的眼睛......再往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只隐约记得“咚”的一声，好像有什么砸到了地板上。
    第二天被闹铃惊醒时，贺煜稀里糊涂的摸索了半天手机，心想什么时候弄掉在地上了，不会摔坏屏罢。
    然后就摸到一手毛，往下是人的皮肤......鼻子......
    他“赫”的一声弹起，差点从床上滚下来，记忆渐渐回笼，他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床边地上趴着的是申通元。贺煜瞪大眼，做了半天思想准备，小心翼翼的一脚踹过去。申通元晃了晃，翻了个身，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贺煜等了一会儿，没见这货变身成非人类，终于又鼓起勇气，连踹七八下，越踹越使劲，直把申通元踹的嗷嗷叫。
    “卧槽！！”申通元眼睛还没睁，弓身护住头部，懵逼喊：“贺煜——卧槽！别踢了！你发什么疯？！”
    贺煜几乎是崩溃的：“老子还要问你！”
    “你他妈快停——”
    “你昨晚是他妈变身了吗——”贺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吼了什么：“为什么在老子房间里！滚回火星去啊！——”
    .......
    最终申通元连滚带爬的举起凳子反抗，才勉强让贺煜冷静下来。
    “差点被你弄死。”他双手举着凳子：“确定不动手了？不动手我放下了啊。”
    贺煜喘着气坐在床上，捂着脸点头。
    一阵沉默后，贺煜平复呼吸，露出尚泛着血丝的眼睛，瓮声瓮气的问：“你怎么在我房间？”
    他冷静下来以后，实在也觉得太过荒唐，问不出“你昨晚变身了你还记得吗”这种话。
    申通元一愣，看了看紧闭着的房门，脸上划过一丝茫然：“我......”他一方面觉得贺煜今天精神不太正常，一方面又确实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哑然半响，惊疑道：“卧槽，我......我梦游了？”
    贺煜：“......”
    出于对未知生物的敬畏，他咬着牙咽下了那句“你是傻逼吗。”
    又是一阵微妙的安静。申通元最先回过神，龇牙咧嘴道：“不是，就算我梦游，你至于把我打成这样吗？！”
    贺煜胳膊支在膝盖上，闻言抬头，用一种十分悲愤的眼神看他。
    申通元抽了半天气，见贺煜今天真的一反常态，都不嘲讽自己了，忍不住问道：“你到底什么事——咦，你袖子上是什么？”
    贺煜掀起眼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见睡衣袖子上一滩足足有巴掌大的黑迹，不知道在哪里沾上的，连手背上都有些脏污痕迹。
    申通元凑近了看，疑惑道：“有股墨臭味儿，怎么还没干的样子。”
    贺煜眼皮一跳，想起昨晚的阴影。
    第10章 鬼影
    他清醒以后，实在说不出那些宛如白日梦一样的场景，甚至有种自己就是做了个荒谬的梦的错觉。但是不论是掉在地上的手机还是申通元，或者是莫名出现的墨迹，仿佛都在告诉他那不是梦。
    申通元傻了吧唧的，怎么问都是懵逼状态，甚至幽怨的说是不是梦游也得看医生。
    贺煜无法，不得不暂时放过了他，心不在焉的洗漱出门。毕竟日子还是要过的，再不走堵车就赶不上了......
    因为出门时天都没亮，他到医院时不过七点多，沈燎香却已经办好了出院手续。
    贺煜面上不显，心里郁闷的瞅着她那一小包的行李，问她怎么不等他来，多睡一会儿也好啊。
    沈燎香把果篮拎起来，道：“我刚起，是哥哥帮我办的。”而且她也没钱。
    “你哥哥来了？”贺煜一震：“人呢？我还没打招呼。”
    沈燎香：“已经走啦。”
    贺煜：“......”
    贺煜态度顿时反转：“他也不送你，也不给你买个早饭的，就这么走了？”
    沈燎香笑容微微一僵，旋即乖巧道：“他很忙的，能来办理出院就已经很好了。”
    贺煜没有随意评论别人家事的习惯，不过今天实在身心俱疲，不由嘲了句：“能多忙......分分钟百万上下？”
    沈燎香抿唇笑，没说话。贺煜拎起她的包要走时，她忽然拽住他的衣摆，贺煜心神不宁的开小差，反应了好几秒，这才后知后觉的红了耳朵，强作镇定：“怎么？”
    “没怎么...”沈燎香捻了捻手下的布料，轻嗅一下，抬头看他，忽然笑开：“你的脸好红啊。”
    贺煜：“......”
    他恼怒的看回去，却发现沈燎香抿着唇，眼睛泛着潋滟，脸上明明显显也透着粉色。
    贺煜突然就不尴尬了，随即而来的却有些紧张。
    沈燎香拉着他往外面走，碎碎念：“昨晚没睡好么？脸色好差，应该跟你说今天哥哥来办手续的，是不是因为起很早要来医院？”
    贺煜仍凭她拽着袖子，甚至微倾了身体，低声应道：“没有，我答应过来的。”
    沈燎香微侧头，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谢谢你。”
    贺煜不由也笑了笑，旋即露出些许无奈的神色：“是我舍友，昨晚好像梦游了，吓了我一大跳......”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着沈燎香，心里还有一丝不清醒的荒谬感，但是沈燎香反应很正常，好奇问：“梦游？他做什么了？”
    贺煜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沈燎香又道：“晚上梦游的话会很危险，你们要小心哦。”
    贺煜眼角一跳：“危险？”
    沈燎香道：“是啊，前两天新闻不是还报道，说有个梦游的学生自己半夜翻窗户摔死了。”
    贺煜：“......”
    沈燎香面露惋惜：“多可怜啊，严重的话一定要看医生，做好安全措施。”
    贺煜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并不是这一方面...但是医生还是要看的。
    他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开始盘算找个理由拖申通元看医生，又不禁思考这得挂哪一科好，然后又想到了自己是不是也得去挂个精神科......
    正走神，沈燎香忽然松开他的衣摆，快走几步到电梯前，按下电梯按钮。
    贺煜抬头，就看见快合上的电梯门又打开了，里面站着一个阴沉沉的男人。
    贺煜本想进去，却发现沈燎香奇怪的站在前面没有动，而那个男人也盯着她一言不发，眼神中有种说不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他莫名对那男人十分反感，见沈燎香还按在按钮上没有松开，也没有动作的意思，便上前半步，想要挡在她面前，低声问：“认识？”
    他比沈燎香高了一个头，他想上前，沈燎香却没有顺势后退，两人顿时贴的很近，几乎是一种保护姿态。
    奇怪的是，那男人从开始就锁定了沈燎香，哪怕贺煜挤上来他也没瞥上半眼。
    贺煜正猜测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就见沈燎香抬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那个男人，依旧用软软的声音道：“嗯...不认识。”
    贺煜：？？？
    那男人一动不动，沈燎香拉着他后退，让电梯门自动关上。
    贺煜：“什么情况？”
    “怎么说呢，”沈燎香见他一脸懵逼，认真道：“我觉得他不像好人。”
    贺煜：“......”
    贺煜心里很复杂，反而不知道怎么吐槽。
    他刚想说什么，突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顿时惊得睁大眼：“等一下，你的腿——”
    沈燎香明明是右腿瘸，刚才病房里出来到电梯，她却一副左腿使不上劲的样子！
    沈燎香眨眼：“怎么？”
    “你的腿...”贺煜觉得自己的冷汗都要下来了：“你的腿不是...”
    “嗯？”
    “......”贺煜嗓子发紧：“我第一次撞到你的时候，你走路不太方便，我看是右腿，怎么今天变成左边......”
    沈燎香愣了好一会，忽然笑出声，咯咯乐不停，笑的脸都红了。
    贺煜一脸茫然。
    沈燎香半响才止住：“我说呢，原来你以为我残疾，所以才总是帮我？”
    贺煜：“……”
    贺煜意识到什么：“你、你不是？”
    沈燎香：“你想什么呢，当然不是。”她揉了揉眼睛，简直笑出眼泪来：“我那天帮档案室搬了一天档案，爬上爬下的，很久没有那么运动了，腿那是酸的。”
    她顿了顿，补充：“累瘸了，哈哈哈。”
    贺煜：“……”
    她拉着贺煜进了另外一个电梯，含糊道：“现在是走拐角的时候，擦到一辆电动车，不过也没什么大碍。”
    贺煜：“......”
    他顿时又气又心疼：“怎么又不小心，走路看着点，现在还疼的厉害吗？”这回可好，右腿本就不好，左腿还受了伤，要不是怕沈燎香多想，他都恨不得买个轮椅回来。
    沈燎香：“就膝盖破了些，结痂了。”
    贺煜不信，要不是因为疼，怎么会把一个瘸子硬逼成反过来的模样？
    他带着沈燎香出电梯，见她一瘸一拐实在困难，咬咬牙道：“我背...我抱你吧。”
    第11章 换租
    沈燎香面露吃惊，旋即变为了犹豫。
    眼看着又要被拒绝，贺煜二话不说，接过她的包背好。
    沈燎香拽着包带：“不用了吧......”
    贺煜：“没关系。”
    他此举过于亲密，但也有原由，未曾十分突兀，想找理由倒也好找，端看沈燎香愿不愿意给自己这个理由了。
    贺煜手心虚握，有些汗湿。几天前他还觉得自己只是一片好心、照顾弱小，如今却被“反客为主”，这弱小的一言一行开始掌控他的心情思绪了。
    好在最终，沈燎香的手还是松开了。
    贺煜一口气绷紧，好悬没打颤，抄底一把抱起她。沈燎香也有些紧张的样子，低头揪着他的衣服，像一只被突然掐住后脖颈的猫，一动不敢动。
    世界都安静了，就剩下砰砰的心跳声，在贺煜的耳膜上震荡造反，不知是不是心里原因，只觉得手上轻飘飘的，没个二两重。
    头重脚轻的走到地下车库，将人放在副驾驶，俯身系好安全带。沈燎香抵在椅背上，从脑门红到脖颈。
    贺煜掩饰性的咳嗽一声，道：“怕什么，怕我把你拐卖了？”
    沈燎香嘟囔：“你敢。”
    贺煜失笑，回：“不敢，不敢。”
    他坐上驾驶室时几乎要担心自己“酒驾”，瞥了眼副驾驶的人，心想总借老史的车不好，该买车了。
    因为要去拿花，贺煜让沈燎香指路，直接开到了她家。那是一片酒店式公寓，外表看着还不错，粉红色的砖墙上写着女子公寓，指纹进门，好似管理很规范的样子。
    进楼道时贺煜就吓了一跳，里外三四排，每间房只有顶部有一个通往楼道的小窗，还得关的死死的。
    沈燎香住在靠近尽头的一间小屋，推门进去，目测房间只有六七平，过道就更窄了，只有一米，上床下桌，冰箱和微波炉都用轨道安在了床下，床上也只有一米左右的高度。以贺煜的体型，进卫生间都转不过身。
    整体空间极为压抑，呆久了怕是精神都要出问题。
    就这样沈燎香还一副很开心的样子，一瘸一拐的走向桌边，那里放着一盆、也是唯一的一“盆”花——说是盆都高看了它，其实就是一朵。紫苑花型本就简单，平日里在野外漫山遍野的倒也漂亮，这一朵却形单影只的栽在硕大的花盆里，不免显得极为单薄。
    更何况长势也不太好，蔫蔫的，叶尖都枯萎了。
    贺煜不是嫌弃那花，实在是心疼这困于囹圄之地的人。也许正是因为生活在这种地方，所以沈燎香捡到一朵不起眼的花，也会视若珍宝？
    赶紧搬出来吧，这破地方怎么能住人！
    “你在想什么？”沈燎香突然出声，神情颇为好奇。
    贺煜被惊醒，脱口道：“搬家吧。”
    沈燎香微微一愣，贺煜定了定神，问：“这边连窗户都没有——你租着房间多少钱？”
    沈燎香：“三千四百五十不包水电。”
    贺煜想了一肚子说辞，闻言难以置信：“就这儿？？”
    沈燎香默默瞅着他，贺煜原本以为是沈同学没钱，不得不蜗居，结果现在一看......这纯粹就是被骗了吧！！
    “三千五就住这种地方？”贺煜顿时气的，恨不得立刻把人打包带走：“走，赶紧搬家，我对门招租，一个月就一千四。”
    沈燎香：“我不想合租......”
    也是，如果选择合租，再没良心的中介也不至于介绍这么一个地方。
    不过这不要紧，毕竟对门是他爸买下的。当初定了四户，上下两层，如今收多少钱，他这个少东家说了算。.
    他改口道：“房东是我老熟人，屋子面积不大，就算你一个人住，也比这里便宜。”
    沈燎香好像是抿嘴笑了一下：“那你是要养......那你愿意养它吗？”说罢将花盆递过去。
    贺煜接过花盆，心道小孩子才选择，成年人两个都要。
    沈燎香：“我本来就欠你一顿金拱门，你还给我介绍住处，要不我们去吃火锅？”
    “再说吧，”贺煜避而不答：“今天先带你看房，合适的话直接定了。”
    房子自然没有不合适的说法。
    贺煜装模作样的打了一通电话，在他爸一脸懵逼的情况下敲定了一个月整租两千四。
    八十多平米的小高层，地铁站走路五分钟，周边商超商业圈离得都近，但凡是个有常识的都得怀疑——但很不巧，沈燎香大概属于那类没有常识的，她在得到准信后就很高兴的双手合十，那笑容，甜的贺老大差点醉到撞上门框。
    贺煜都没让她交押金，直接打电话请了家政，将那盆独苗苗放在卧室飘窗上，准备带沈燎香回去收拾行李，今天就搬家。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花似乎有种寒冷的气息，他偷偷贴近嗅了嗅，宛如寒冬暴雪初停后，吸入肺里的第一口冷风，说不上是气味还是温度，总之一路冰冷，令他神志一清。然而他震惊之余再吸时，又仿佛没有了那种感觉。
    屋子里似有似无的腐臭味儿也不知何时消散一空，贺煜疑窦的看了看那花，还是蔫蔫的，没什么特殊。
    错觉吗？
    他通过半掩的房门，看见客厅里沈燎香端端正正的坐着，好奇又谨慎的打量周遭，又神使鬼差的将花盆搬到床头。
    申通元不知去哪儿混吃混喝了，贺煜也没管他。他帮沈燎香要回多缴纳的房租，办好手续后，拉着少得可怜的行李和同样略显可怜的妹子一起回了家。
    “吃午饭吗？我请你。”沈燎香乖巧的坐在副驾驶。
    贺煜思忖：“时间还够，回去做吧，你饿了？”
    沈燎香很吃惊：“你还会做饭！”
    贺煜还没回答，她又惊道：“你好厉害，怎么什么都会！”
    贺煜：“......”他咳嗽一声，假装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学在外面吃腻了，手艺还行，赏个光？”
    沈燎香：“好好好。”
    说罢她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贺煜看她并没有反应的样子，忍不住问：“不接？”
    沈燎香看了他一眼：“我哥的。”
    贺煜没再追问，毕竟在他看来，这家人关系可能不太好。
    第12章 鬼爪
    不过他这一问，似乎让沈燎香改了想法，在最后关头接起电话：“喂？”
    她插着耳机，贺煜听不见那边的声音，只听她道：“我不去。”
    沈燎香的声音一直是软软的，宛如氤氲在江南水乡的轻柔烟雾：“今时不同往日，我都已经这副样子了，怎么帮得到你？而且你昨天才答应的，不用做那些了......”
    贺煜闻言顿时皱眉，帮？帮什么？沈燎香不是刚毕业么，有什么是必须她来做的，连养伤都不行？
    沈燎香停顿了良久，似是被对方说服，道：“行吧。不过我换房子了，那你帮我交房租。”
    她挂了电话，闷不吭声。
    贺煜：“要你做什么？你不愿意的话——”
    “也不是不愿意，”沈燎香低声道：“……给钱的嘛。”
    “是做什么？”
    沈燎香斟酌措辞：“帮他们找人，因为我认识的...人比较多”
    贺煜难以置信：就凭你那28个微.信好友？
    他甚至要怀疑沈同学以前有案底了——但凡一个现代人的微.信好友都不可能只有这么点吧！除非是“改过自新重新来过”。他这么想着，连之前看到沈燎香唯一发过的那条状态都觉得可疑起来。
    而且虽然他不介意对方失联，也不介意对方没有常识顺水推舟的模样，反正人都是复杂的，谁心里没点小心思呢？结果是他想要的，代价他也付得起，就可以了——原先他是这么想的，但是他毕竟是个成年人，不是没脑子，成年人的感情和理性，是两码事。
    不过沈燎香一句：“我们需要去买菜吗？”又将他的诸多念头打散，转头盘算起迟到的午饭。
    他瞥了眼姑娘高高瘦瘦的体型，心想，没关系，再不济，有门呢，防盗门，我怕什么。
    他们先把东西送回家，然后在贺煜的要求下，沈燎香在家等着他买菜回来。
    她没有玩手机的习惯，也没有青年人的脾气，似乎除了执着于吃金拱门以外，连个人喜好都很少。柔软、乖巧、听话，还漂亮，满足了贺煜年轻时对“女孩子”的全部幻想。
    年轻时喜欢这样的，那会儿他的霸道脾气还收敛不住，气跑了好几个姑娘，才明白这世上不会有这样的人，既能独立生活，又能依赖他，不吵不闹不做作，乖乖听他的话。
    后来帮他爸做生意，两圈酒桌跑下来，更知道了这世上的所有东西，都在背后标着价格。
    但这个——二十六七奔三走了，以为没戏了的时候，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又实在让他忍不住感叹：唉，真香。
    贺煜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抱着抱枕，踩着贺煜大好几号的拖鞋，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看贺煜给她播放的电影，吃着贺煜给她切好的甜瓜，目送贺煜离家。
    贺大老爷们儿站在门口，回头看了她一眼，莫名觉得自己就像养了个宠物。这宠物被困于囹圄，满心满眼里就只有他一个人，相信他，只看着他，只听他的话。
    他可以选择带她走出困境，也可以选择将她与世隔绝，好似即便他掏出一把刀，对方也只会眨着懵懂又干净的眼睛，温顺的服从于他一般。
    他关上门，忍不住给自己点了根烟，深沉的思考：套路，这套路太深了，这尼玛谁顶得住，这是要老子往犯罪的道路上狂奔吗？
    ——————————
    他走后，沈燎香仍旧保持不变的神情与姿态坐在沙发上，然而电视好似出了什么故障似的，忽然滋啦滋啦的开始跳屏，屋内窗帘无风自动，一股阴冷的气息不知从何处渗入客厅。
    脚腕骤然一痛，她垂眸瞥了眼，一只青色干枯的鬼爪从沙发底下伸出，一爪扣住她的脚腕。
    “来了？”她语气平静，就像在招呼一个来串门的邻居。
    那鬼爪青气暴涨，猛一使劲，就要将她拽进沙发底。
    然而沈燎香纹丝不动，鬼爪的指甲掐在她肉里，她却似毫无所觉一般。见那鬼爪努力半天，既掐不断又拽不走，还温柔道：“使点劲，宝贝儿。”
    如果贺煜现在回来，估计得敬而远之，绝不会有任何其他念想。
    可惜他现在不在。
    于是沈燎香瞧了会儿，抬起另一脚轻踩在鬼爪上，然后突然足尖一碾：“废物。”
    鬼爪“嘭”的一声被踩散了形，化成青烟炸开。
    青烟在空中一阵乱飘，汇集后就想往客卧蹿，沈燎香一把攥住了，依旧温声：“去哪儿？”
    明明的没有实体的东西，竟在接触到她手指时被禁锢住了，那几根手指本是白皙修长的，这会儿隐隐变的透明，透出一股碧色。
    几根极细的触手从她的手指中钻出，飞速将那股青烟“五花大绑”。
    “我不喜欢唱独角戏，显得很尴尬，”沈燎香轻声细语：“你也小声点，告诉我，你的主人在哪里？”
    那些淡碧色的触手在青烟“体内”张牙舞爪，青烟无声翻腾，似是在受一场酷刑。半响后，才勉强显示出一栋建筑的模样。
    沈燎香侧头看了看，记下图案轮廓，然后猝不及防地一捏，又是一声轻轻的“嘭”，青烟顿时烟消云散。
    “谢了。”她对着空气道。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拨通电话。不一会儿，一只巴掌大的黑猫溜溜达达顺着屋檐跳了过来。
    “咪？”小小的黑猫还没脱奶的样子，炸着毛，活似个猕猴桃。
    沈燎香伸出手指，触手缩到毫厘长，在她指尖扭动。让黑猫嗅了嗅，道：“大学城，去吧。”
    黑猫舔舔被挠的痒痒的鼻子，冲着沙发嗷嗷呜呜。
    沈燎香一愣：“还有一个？”
    黑猫：“咪咪咪。”
    沈燎香弯腰向沙发底下看去，里面黑漆漆的，触手伸出探了探，没有碰着东西。
    她收回手，轻啧了声。
    她现在几乎与普通人无异，甚至因为前两天的一场无妄之灾，身体受到了重创，还比不上普通人健康，连本体触手都伸不出20厘米。
    不想再探了，里面脏兮兮的，全是灰。
    第13章 藤蔓
    黑猫从窗台上跳下，踱步过来，舔了舔她的手指，像是安慰一般，旋即扭着圆滚滚的屁股就要往里面钻。
    沈燎香一把拽住它的尾巴，黑猫条件反射的叫了一声，回头看她。
    “脏死了，回头老瞿又要叨叨，”沈燎香道：“我找个工具。”
    她环顾一圈，从厨房找出一把扫帚，探进沙发底扒拉。
    还真碰着东西了，滚了两圈终于出来，亦是只鬼爪，足有十五厘米，纯黑色，不过鬼气已经散尽，只留下一个躯壳，怪不得她没有察觉。
    一般这种东西鬼气一散就会降解成灰尘的，不知怎地这只爪子却留了个壳。
    黑猫凑上前闻了闻，沈燎香拨开它，用触手拎起那爪子，解释：“我给这屋主人下过墨印。”
    她向来睚眦必报，自己的猎物必须打个印记，若是被人触发沾上了，就会刻在躯壳里，维持本体不散，哪怕魂飞魄散也能追寻到，非得把对方的躯壳也拿来做养料不可。
    这一手后来被组织变相用作追踪术和证物留存，黑猫习惯了正经查案的光伟正，猛不丁碰上被遗忘在历史长河里的创始人初衷，不由抖了抖毛，悄咪咪把屁股往旁边撅了撅。
    猫猫还小，承受不了老祖宗们的三观。
    沈燎香用小触手给它撸了撸毛，站起身时顺道将它兜起。
    黑猫一阵扒拉，不太习惯这种触感。沈燎香见状，变本加厉用一群小触手逗它，边环顾想找个垃圾桶，将爪子化灰扔掉。
    结果黑猫扒拉的太专注，没注意外面的人气息，沈燎香刚看见窗沿下的垃圾桶，就听钥匙开门声，贺煜竟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顿时一惊，下意识将黑猫和爪子甩向窗边，黑猫被触手撸的晕头转向，还没反应过来，在空中一阵咪嗷嗷叫。
    贺煜：“咦，有……”猫？
    门廊拢共一米多长，他两步跨到底就是客厅，一只巨大的狰狞的爪子就这么在他面前，划过一条抛物线，直直坠落窗外。
    贺煜：……
    贺煜：！！！
    这一刻，从早上起床开始就被他强行压制下去的惊悚彻底爆棚！
    这是梦？这怎么可能是梦？这不是梦！
    他瞠目结舌的站在原处，沈燎香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好半响，贺煜才颤声道：“那是……什么？”
    沈燎香：“什么？没有什么东西哦。”
    贺煜：“你！扔了那么大一个——”他冲动的走上前：“那么大一个——”
    他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探头，但是窗外里什么也没有，只剩下窗台上一些浮灰。
    贺煜呆立当场，心里一阵恐慌，一阵荒谬，还有一丝不想承认的眩晕。
    他缓了缓，扭头：“那个爪、那个东西——扔下去了？”
    沈燎香：“没有哦，是吃剩的鸡爪被猫猫叼走了。”她顿了顿，补充：“没有高空抛物。”
    见贺煜直愣愣看着自己，她又打补丁：“一只黑猫，我没有扔它，它自己跑掉的。”
    沈燎香的神情一如既往的自然，单纯、无辜，甚至还有一点茫然，贺煜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若非他从昨夜起就开始被毁三观，说不定真就信了。
    沈燎香走近：“你看成什么了？”
    贺煜下意识连退数步：“你不要过来！”
    沈燎香：……
    贺煜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什么鸡爪，我根本没有买过，更没买过那样——那么大！”
    沈燎香：……还挺警惕。
    贺煜回想起昨晚的“梦”，一阵窒息，只感觉自己维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观摇摇欲坠。
    他缓了许久，深吸一口气：“你们到底是什么……”他囫囵把“东西”二字吞下去，怕惹怒了眼前的人，改道：“是什么？昨晚我舍友梦游，是不是因为你？你有什么目的？”
    沈燎香定定瞧着他，就在贺煜情绪渐渐稳定，寻思要不要找个什么防身武器时，她忽然道：“是你答应要把我接回来养的，突然就翻脸不认了，你怎么能这样。”
    贺煜：“？”
    贺煜不可思议，我疯了，怎么可能答应——等一下，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你……花？”
    他这话一出口，就好似捅了什么篓子，沈燎香眼圈瞬间红了，猛地蹲下去，不一会，脑袋上冒出一朵紫色的小花。
    只有指甲盖大小，颤颤巍巍的。
    贺煜：卧槽！卧槽！！
    “你，你真是那盆花啊？”贺煜震惊：“不是——你、你怎么就，我——”
    沈燎香埋膝坐在地上，看不见脸，也不出声。
    未知生物的可怖，就可怖在未知上。知道面前这么一生物其实是一朵小花以后，贺煜的惧意居然就如潮水般退去了，那些对未知生物的恐惧，全然转化成对神话生物的稀奇。
    接二连三的冲击，让他连深入思考的余地都没有。
    毕竟本土的花妖蝶妖，舶来的精灵仙子，谁小时候没听说过一两个童话故事呢？
    尤其是在这童话故事隐隐忍忍、委委屈屈，好像要哭的情况下。
    花妖哎，我的天。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花妖哎！那么小一个——早上拿到的时候还蔫了吧唧的！
    怪不得，怪不得她之前那么多奇怪的地方，没有社交，没有常识，只因为她是一朵花妖？她不会刚成型吧？
    这不是那种几百年前书里才有的情节吗？太玄幻了吧！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贺煜小心走过去，想碰沈燎香，又有些犹豫，手指试探着，碰了碰她头顶那朵花。
    然后就被突然冒出来的一跟细细的藤蔓推开了。
    那藤蔓还不足他小指三分之一粗，细细软软的，半透明，是极通透的璧色，像活的玉石。
    有点可爱，但是也有点诡异。
    贺煜将它捻起来，它噼里啪啦打在他手指上，可惜一点都不疼，凉凉的。
    贺煜更晕了。
    这是什么小可爱，我要死了。他心道。
    不过鉴于他刚才才“吓到”这个疑似刚成型的小家伙，他绞尽脑汁解释：“我没有恶意，我就是被吓到了，对不起。”
    沈燎香兀自闷着。
    第14章 伪装
    贺煜捻着那根藤蔓：“对不起，好不好？原谅我吧。”
    他并不擅长道歉，从小气性重，总是老大的架势，几乎没给别人道过歉，这会儿一句话说的吞吞吐吐的，不过诚意是绝对有了的。
    他可太后悔刚才那番质问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让你嘴快！
    沈燎香动了动，从胳膊缝里看他：“那你还要养我么？”
    贺煜：“养养养！”
    沈燎香又埋回去了，不过脑袋上的藤蔓不再噼里啪啦打他。
    贺煜寻思是不是埋土里太久，习惯这个动作了。不过这样不好，家里地没那么干劲，坐久了还容易受凉。
    这花虽然本体很小，但是化形以后还真不算矮了，得有一米六五。
    他好不容易半哄半抱的把人——不是，把花“端”回沙发上，沈燎香低着头，眼眶红红的。
    贺煜只能又道：“对不起。”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指又蠢蠢欲动的绕在藤蔓上，沈燎香看了他一眼，脑袋上的小花和藤蔓突然就消失了。
    “所以——”贺煜咳嗽一声，压了压内心的澎湃，尽量用自己最温和的声音问：“那是什么？刚才你扔的那个？”
    沈燎香：……
    这事儿怎么还没翻篇？
    贺煜：“我就问问，我昨晚做了一个噩梦，”他想了想：“也不知道是不是梦，总之就是，看见有一个巨大的怪物影子，吃了另一个怪物影子，然后早上醒来，发现舍友梦游进了我的房间……”
    还感觉他昨晚差点要鲨了我。
    不过考虑到申通元那怂样，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说。
    沈燎香：“你害怕吗？”
    贺煜顿了顿：“有一点。”
    沈燎香：“那你会害怕我吗？我也不是人。”
    贺煜楞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他反问：“你会害我吗？——你会害人吗？”
    沈燎香摇头。
    贺煜：“那我怕什么。”
    沈燎香又露出她标志性的抿嘴笑，特别乖巧。
    唉，手痒了，他还想绕小藤蔓。
    沈燎香：“那是你朋友带回来的蜘蛛影子，第一次撞到你的时候发现的。”
    贺煜有种不详的预感：“蜘蛛影子？”
    沈燎香：“他被蜘蛛缠上了，蜘蛛在他身体里留了影子，影子会逐渐占据他的身体。你和他相处久了，影子也会爬到你的身体里。”
    贺煜顿时毛骨悚然，紧绷着脸。
    沈燎香继续道：“我给你们的糖里加了我的根，会消融影子。你们是不是没吃？”
    贺煜艰难道：“恩。”
    申通元吃完直接就睡着了，毕竟看不懂配方，他怕那里面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加上申通元觉得味道怪怪的，俩人都没再吃。
    沈燎香“昨晚在你手心里画了符，影子想怕到你身体里，但是被挡住了。”
    贺煜：“居然真的是符？”
    沈燎香：“我怎么会骗你？”
    贺煜见她面含责备，顿时投降：“我错了。”
    她在跟我绕话题。贺煜一面理智，一面又心想，要不……算了？下次再问吧，估计也是什么精怪。
    先解决安全问题要紧。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沈燎香道：“你朋友体内的影子应该被符消泯了大半，一时半会儿没有危险，我准备些东西，过两天去他学校一趟。”本来偷懒不想去的。
    “你去？所以之前接的电话，那人让你做的事就是这些？还有，你受的伤……”贺煜担心：“你是不是刚化形？”
    沈燎香：……
    沈燎香：“嗯嗯嗯，我刚化形。”
    贺煜：“你爸爸哥哥呢，可不可以请他帮忙？”
    沈燎香：……
    贺煜：“是不是需要什么费用，人民币可以吗？”
    沈燎香：……
    贺煜为难：“灵石啊？”
    沈燎香：……倒也不必这么代入。
    贺煜郁闷了，他没有灵石，他只有银行卡，也不知道能不能请得动。
    沈燎香仍旧乖巧笑：“我就可以了，我很厉害的。”
    贺煜有点不信，不过想起昨晚一边倒的情形，又安心了些。
    只是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颇有些紧张：“所以，你多大了？”植物长得很快的，刚化形的话，别回头才几岁，还没成年，那他怎么办。
    沈燎香：……
    沈燎香温柔道：“你问题好多，我饿了。”
    ——————
    那天晚上申通元没回家，错过了贺煜做的“满汉全席”。
    主要是考虑到这朵花的饭量不低，他觉得本体好像都营养不良了，化形更该多吃点，也不知道人间的食物她到底能吸收多少……
    他其实还有很多问题，但是沈燎香第二天还得发传单，吃完饭就要回去休息。
    听见她要发传单，贺煜心里还一阵复杂……这年头基层就业是真的难，不知道她读没读过书，认识多少字，没好意思问。
    申通元昨天又回校了，他怕打草惊蛇，没有让他回来住。和沈燎香约好晚上下班一同去大学城那边，就先出门，去提了车。
    选了辆大型SUV，后备箱很宽敞，主要是考虑沈燎香化形不矮，也许本体还能长，万一长了个儿，他得留出地方放大花盆。
    沈燎香给他的花盆就是很普通的瓦罐，他又买了一堆花盆花瓶，不管用不用得上，先备着。
    然后去找了人事，盘算把人挖过来。人事听说老板要走后门，等他嘱咐完出去了，还特意给从拼拼商厦跳槽出去的老朋友打电话打听。
    即便尽力给自己找活干，临到坐在办公桌前时，贺煜还是发起了呆。
    他其实是个非常清醒的人，比如现在，他就想起了沈燎香曾拿过的蝙蝠雕像、医院电梯里那个奇怪的人，以及手机里，那个仰视角度的“爸爸”的照片。
    哦对，还有疑似反对恋爱的“大舅哥”。
    都很奇怪。
    沈燎香肯定有事情瞒着他。
    但是上交国家是不可能的，远离也是不可能的，只有养在飘窗上慢慢了解的样子……
    另一边，沈燎香躲进更衣室，将黑猫招来，嘱咐：“让老瞿先不要动那只蜘蛛，我过两天过去一趟。”
    第15章 大妖
    黑猫记恨她高空抛猫，兀自舔毛装听不见，沈燎香用藤蔓兜住他肚子，兜起来轻轻摇。
    黑猫被摇的咪咪叫，翻身落地变成了一个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眉目如浓墨般，五官十分精致。
    沈燎香提醒她：“这是女更衣室。”
    黑猫：“又没有别人…….这次不是老瞿，他要去香港开会呢，是松队带的。”
    沈燎香回忆了一下：“那棵小树？都一样。”
    黑猫：“可是你不符合流程，没有写申请，松队肯定会问的。”
    沈燎香默了会儿，语气温柔，循循善诱：“我这几天都写了十几次申请了，獠牙就是太重形式，效率太低，现在企业不都得扁平化管理么？”
    黑猫：……这才出土几天啊，居然就知道扁平化管理了，果然服务行业还是很锻炼妖的。
    沈燎香摸摸他的头：“獠牙那小子被养的太死了，不知道变通，你觉得呢？我还能害他不成？”
    “那小子”是什么称呼！黑猫想起老大那张脸，吓得打了个寒颤，忙躲开了。他觉得？他觉得这陪护的工作就是个坑，总司那群妖就是趁老瞿不在欺负他，每天都得担心会不会谈笑间被灰飞烟灭。
    他怀疑在这大妖眼里，他和他藏在储物袋里的鸭脖没什么区别，甚至可能人家觉得他还不如鸭脖好吃。
    他不敢答应，也不敢拒绝，索性一缩身变回黑猫，呲溜就要从门缝溜走。
    沈燎香下意识释放藤蔓阻拦，那璧色藤蔓如怒潮般铺天盖地汹涌而出，却只伸出不到半米就陡然停下，砰地化为星点散去。
    她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面上倒不显露异样。电光石火间，她改藤蔓为手，于空中轻巧勾了个圈。
    空间出现一瞬间波动，黑猫明明冲着门奔去，下一瞬眼前竟出现了她的手，仿佛空间被折叠了，恰恰好被捞个正着。
    一切发生在刹那，黑猫几乎没有看清藤蔓的动作，却因极度的危机感炸起了毛，瞳孔倏地缩成一线，爪子弹出，死死扣在她的皮肤上。
    这就是......上古大妖。
    即便落到如此境地，扭转空间于她而言亦如寻常。
    她刚苏醒时，老大曾说她的妖力已被削减到不及万分之一，黑猫、或者说整个妖盟的妖众们一直没什么概念——上古大妖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绝非经历过数次灵力枯竭的修真界能够想象。
    就好像那一瞬间爆发出的可怖威压，黑猫看不见、摸不着，却由灵魂深处感觉到了颤栗。当初妖盟倾巢而出围剿猼訑，黑猫被一尾扫到当场吐血失去战力，却也没有如今这般恐惧过，连反抗的心思都难以升起。
    如今虽再难重现其全盛时的风采，然而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黑猫好不容易在小藤蔓的安抚下逐渐平息，将爪子收回，乖乖喵一声报信去了。
    反正他只是个传话筒副队长，还是让松彬来承受这些吧。
    他走后，沈燎香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掏出手机给獠牙打电话，催这个月的补贴。
    得赶紧在黑猫上报前把补贴拿到，不然这厮又得揪着这些嘚吧嘚嘚吧嘚，让自己卖力气。
    虽然她晒晒太阳也能活，但是吃不饱真的不想动。
    她昨天和贺煜说需要做些准备，实际就是怕獠牙等人不让她插手。
    可能是春天到了，这段时间小妖满天飞，前两天还有一只蝙蝠妖以为她是什么大补之物撞上来。按妖盟的说法应该罪不该死，可惜正好碰上沈燎香肚子饿，顺手就抽空了灵力打牙祭，还将它躯壳留了下来，寄给松彬当证物，以示自己没有滥杀无辜。
    松彬敢怒不敢言，转头就告到獠牙那儿去了。
    獠牙以此为由让她降服另一只大妖抵罚款。可怜沈燎香睡睡醒醒，上一次活动大宋还鼎盛着呢，哪见过现代这些花里胡哨的武器，不留神陷入圈套，被人连阵法带炸.药的招呼，生生炸出百米巨坑。
    对方见她无碍，吓个半死，她没有意识到问题严重性，依旧追上去，最后将整个仓库群炸了个底儿朝天。据松彬转述，开着结界都有群众以为是地震了。
    社会影响极其恶劣。
    以至于獠牙这个首领被人族约谈，沈燎香本来没有受伤，松彬硬着头皮让她装成受伤严重，不然就得居家管教。
    拘留之类，没人会触这种大妖霉头。但是隔离管教也很烦，谁让亲手将沈燎香挖出来的，是另一个獠牙也惹不起的人呢？
    看在那人的面子上，两只妖勉强达成一致。獠牙帮助沈燎香熟悉人类社会，沈燎香尽量按妖盟规定办事。
    獠牙接通的很快，开口第一句：“你闯祸了？”
    沈燎香轻声细语：“怎么会，哪儿能呢。昨天不是领了任务，我就想问问具体的情况，好做准备，免得再给妖盟——哦，你们叫浦费什么公司来着？给你们惹麻烦不是。顺便也想申请一下，奖金提前和这次的补助一起发了。”
    獠牙冷笑：“我说怎么这么多废话。呦，积极了，不是你装瘸硬讹补助的时候了？是谁昨天跟老子说伤得很重不能工作的？”
    沈燎香也笑：“要不是看在你也是爸爸养大的份上，你以为我会在这儿跟你玩过家家？”
    她不好脱离岗位太久，打着电话往外走。路上遇见另一个管培生，边跟人家打招呼，边道：“影蛛都开始感染了，你们才想起要抓源头，人都要没了，你还跟我啰嗦些废话。”
    那管培生见她对着电话絮絮低语，一副温柔含笑的模样，还以为她在跟男朋友打电话。压低了声音道：“主管找你呢，在服务台。”
    沈燎香：“嗯嗯嗯，现在过去。”
    獠牙：“靠，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恶心！”
    沈燎香：“谢谢你~”
    獠牙自己恶心了半天，道：“不提这事儿老子都忘记和你算账，是几辈子没吃饱饭吗，怎么什么都吃？要不是老子在医院遇见那个人类，都不知道影蛛你也吃，白瞎许墨追踪半天。”
    獠牙不等她说话，又道：“既然你赖上人家，那我就把那边的守卫撤了，他身上有影蛛的气息，容易引些小杂碎，你自己看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点无聊。。。这章大多是设定，因为算是另一个文的番外，所以很多设定会忘记说明。嗐，就酱吧
    第16章 妖盟
    说完迫不及待的挂断。
    沈燎香眼神微沉，对着黑屏的手机调整了笑容，前去服务台。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主管查岗见她不在，怕这些管培生偷懒，找个由头敲打罢了。
    沈燎香算是这批管培里面最乖觉的一个，可惜不大会主动说话，嘴没其他几个甜——不过她长得好看，还带着点傻里傻气的学生气，属于长辈们喜欢的那种。
    主管其实没怎么批评她，不过是旁敲侧击的念两句，然而就是这么巧的，那边贺煜实在坐不住，溜过来正好撞上。
    他看见那个爆炸头阿姨坐在凳子上，边低着头录单子，边嘴里不停突突。沈燎香低着头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听，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这模样可不像是在学习。
    走近了，那点旁敲侧击入他耳里就全成了指桑骂槐，沈燎香发现他，偷偷侧过头，冲他眨眨眼。
    贺煜心中微动，忙假咳一声，从兜里翻出一张小票上前：“你好，开票。”
    那主管停住嘴，抬头看了看，眼里露出一丝疑惑。
    感觉这个小伙子在哪里见过……
    她身旁，沈燎香抿了抿唇，眼里全是笑意。贺煜瞥过一眼就不敢再看，简直甜到心坎里，怕忍不住。
    于是沈燎香被放回去，擦着贺煜离开时，手指缩在袖子里，藤蔓蠢蠢欲动。
    贺煜感觉自己被什么软软的东西戳了一下，反应片刻，才意识到可能是小藤蔓。
    有一瞬间，他身上起了些鸡皮疙瘩，不过更多的稀奇的感觉冲散了这些本能。
    原来……不只是头顶会冒出来么？
    他脑海里冒出身上出现藤蔓的景象，还未定型就被自己扑灭了。沈燎香那么乖，还漂亮，那节小触手还不到他手指长，简直细的可怜，怎么可能是克系*？
    他下意识回头，沈燎香背影高高瘦瘦的，马尾上绑着一串珠链，垂下来晃晃荡荡，看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
    开完票，他绕了一圈才去找人。
    沈燎香还是老样子站在活动区，贺煜趁没人，过去问：“晚上一起吃饭么？”顺带谈谈跳槽的事。
    獠牙不会无的放矢，既然那么说，肯定是有妖物被影蛛吸引盯上贺煜了。问题是沈燎香的妖力实在被削的几近于无，那些小妖又不似影蛛直接寄生，气息太淡，即便凑近了，也闻不出来。
    她低着头，眼中划过一丝不快，贺煜没瞧见，还被她突然靠近打了个措手不及。
    “怎么？”他强作镇定问。
    沈燎香抿唇笑，看了他一眼，反问：“去哪里？”
    贺煜：“去——”
    沈燎香打断他：“我知道一家店，发你地址，好不好？”
    贺煜微怔，他在朋友圈里向来都是主导，也习惯了安排别人，其实今晚的行程他早已规划好，万不想沈燎香居然有自己的想法——他有些不习惯，不过还是依从道：“好。”
    沈燎香：“到时候你先去占位置，我直接坐地铁过去。”
    贺煜：“我接你。”
    沈燎香：“不要，我快饿死了，到那儿就能吃才好呢。”说罢，又微蹙眉，睁着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好不好？”
    贺煜：“......。”
    贺煜：“嗯。”
    好好好。你说什么是什么，就是别这么看我了，我真的想做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他被沈燎香催着离开，说是要工作，又叮嘱他记得给本体浇水。
    这朵花......好像还挺有主见的，贺煜被推着转身，心想，有点神奇，但是感觉也不坏。
    他回到办公室时收到沈燎香微信定位，特意去查了查，似乎就是家普通的餐馆，甚至还有些寒酸——都快靠近城乡交界处了，看地图介绍，那一片就是小吃街。
    贺煜自己什么都能吃，他只怕花花吃了消化不良。
    毕竟花仙子......不是，花妖，不应该是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
    想起沈燎香一个人能解决一个全家桶的样子，他默了。
    额，能吃是福，能吃也很可爱的。
    旋即又发起呆：就是不知道小藤蔓会不会跟着长，这个最好还是别了......
    他在办公室坐不住，不知为何，导航上并没有小吃街太多的描述，点评上也只零星搜到几家店，能勉强看见街铺环境。
    寻思先开车过去勘察勘察，如果周围有广场或者电影院最好。
    他的新车是黑色的，还不甚熟悉，在地下室找了一会儿才找到，走近一看，发现有只黑猫躺在前车盖上。
    黑猫本来自己玩尾巴玩的起劲，见有人靠近，唰地站起，歪着头看他。
    “......你好？”贺煜迟疑道，莫名想起昨天沈燎香“撒谎”时提起的黑猫。
    这不会是什么道友吧.......
    好在黑猫似乎没听懂，舔了舔毛，呲溜一下蹿没影了。
    贺煜微不可闻的松了口气，绕着车转了圈，确定没有其他小动物——或者小植物，才开车离开。
    黑猫像影子一样溜达到沈燎香那里，咪咪叫了两声。
    沈燎香捧起它：“辛苦了，我刚跟你们松队打过申请，等会儿麻烦你带我过去啦。”
    黑猫打了个哆嗦。
    入耳耳机里，许墨确认了这个消息，说六点整开传送和结界。
    黑猫顿时蔫了，生无可恋的蹲在仓库角落，好不容易等到沈燎香下班打完卡，带她瞬时传送到“十二楼”。
    “十二楼”是散妖群聚地的统称。千年前宁氏一族灭族时，以镇魂堡为基，在黄沙戈壁里布下千里幻境，幻境横跨虚妄与现实，自然生长，不受控制，直至千年后也未曾被完全探索。
    百年后妖族混战时，不少散妖逃到此处，多居于上六楼，也就是位于现实中的部分。
    沈燎香那会儿也醒着，还跟獠牙一起去过。
    千年过去，十二楼依然有不少散妖，一部分是因为在妖盟通缉令上，另一部分则是单纯受不了獠牙这个首领，毕竟这家伙，单非常规生物接收放行就写了数百页的标准流程。
    不过时至今日，獠牙的“爪牙”已经遍布江海，十二楼大部分妖也认命了。而且时代在发展嘛，他们也是要吃饭的，便商量商量，将探索最透彻的第六层跨过空间，投影到了妖盟总部所在城市。
    也就是沈燎香给贺煜的地址。
    作者有话要说：
    小藤蔓：实不相瞒，这个愿望许得属实有点迟了......迟好几千年那种。
    *克系：克苏鲁神话系列，就是那种不可名状的章鱼类大触手
    我真的好喜欢跑团，呜呜
    第17章 恶意
    因为距离遥远，沈燎香比贺煜还先抵达了。
    十二楼鱼龙混杂，幻境本体又远在无人区，獠牙早年得罪不少妖，大部分都聚集在这里，因此妖盟的管制一直难以渗透。
    好在愿意跟着投影出来“发展”的，都是些心思活络的小妖，大部分情况下还是比较安分的——不安分的都被獠牙寻个由头关起来了。
    但是相比到处都是监控、人类和妖盟双重压制的地区，这里肯定宽松许多，偶尔还能看见“野生动物”突然钻出来。
    沈燎香选这里，当然是为了钓鱼。
    她其实不介意守着一个人类，等那些杂碎找上门，可惜估计贺煜会介意，毕竟不是谁都习惯身上缠着几根藤蔓生活的。
    人类嘛，总是一惊一乍的，很脆弱，她能理解。
    许愿开了结界，她身上既无人气也无妖气，轻而易举的避开众妖视线，攀上一处屋顶。
    不多久，昏黄夕阳下，远处匝道口开来一辆车，被堵在巷子口进不来。沈燎香定定的看着，她已经闻不出气味，只是直觉那就是贺煜。
    果然车门开了，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出现。白衬衫搭配西装马甲，猿背蜂腰、身材矫健，上臂处配有袖箍，勾勒出完美的肌肉线条。妖街的狂风刮过，他眯了眯眼，微偏过头去，侧脸直至喉结处线条流畅而锋利，锁骨在衬衫领口处半隐半现。
    “......哇哦，”沈燎香愣了好一会，才低声嘟囔了一句，也不知是对黑猫说，还是在自言自语：“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很适合穿西装，和沈先生很像......”
    黑猫：“咪。”
    她坐在屋顶，双腿曲起，手撑着下巴，一眨不眨的看着贺煜问路、再把车开走找地方停。
    “这些衣服真神奇，我原来觉得他的身型像沈先生，这会儿真换上，又觉得不像了，”车停好，看见贺煜再次出现，沈燎香忽然感觉到有些开心——她总是在笑，但并不总是开心：“人类真是好心机啊。”
    黑猫：“？”
    沈燎香没有低头，但似乎感受到了黑猫的疑惑，眉眼弯起，道：“我说，他好心机啊，就是想色.诱我。”
    黑猫：......
    沈燎香目光黏在贺煜身上，笑眯眯：“他成功了。”
    黑猫：“......咪！！！！”
    夕阳渐渐落下，贺煜停好车，拨通沈燎香的电话。
    “我到了，先过去点菜，”他边走边整理领口：“你下班了吗？”
    沈燎香坐在远处的屋檐上看着他，道：“嗯嗯嗯，我也很快就到哦。”
    以她的眼力，足以看清贺煜眉梢微挑，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
    还假咳了一下，压住了微翘的嘴角，假装自己很淡定。
    他好可爱。沈燎香支着脸颊弯着眼睛，从影子里蔓延出来的藤蔓又开始蠢蠢欲动。
    “先挂了，你共享位置给我吧，路有点绕，别走错了。”
    贺煜微怔，此时抵达小吃街入口也发现了，放眼望去，数条分支蔓延出很大一片，远远的瞧不见尽头，这规模好似比他在高速上看见的要大得多。
    夜黑星起，异物华灯，一片玉壶光转，行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他站在牌坊前，纳闷的想，难道今天有集会，这么热闹，以前竟然从没听说过？
    “六楼”只有一条入口，定位的那家店几乎在对角线上。他握着手机，看见沈燎香的定位沿着地铁线缓缓前进，告诉他穿过牌坊先直走。
    怀着疑惑进入其中，就更觉得不对劲了，直走完又指挥他左拐右拐，明明大方向是向北的，然而快半个时辰下去，这街市像个无底洞，还见不到头。
    而且越往里走，COSPLAY穿古装的就越多.......即便看上去跟常人一样，贺煜的直觉还是拉响了警报。
    ——别了吧，本来三观就摇摇欲坠了，怎么还带越刷越低的，他昨天才刚知道这世上真的有妖精，今天就直接让他进老巢，不合适吧？？？
    又一次经过一条黑巷，他不得不停下脚步，闪身躲进去，头疼的直接拨通电话。
    迎面过来那个，左眼滴溜溜转个不停，右眼却死死盯着他看！
    沈燎香就在他头顶屋檐上。
    “看见了么，”她不太习惯的拨弄了一下耳机，确定监控功能可以正常拍到跟在贺煜身后的几条黑影：“就这些不长眼的，不在你们保护范围内吧？”
    许愿在耳机另一端吞吞吐吐：“虽然但是，如果，我是说有可能的话，收容管教也——”
    沈燎香打断他：“没可能。”
    她的语气很温柔，黑猫和许愿却齐齐打了个哆嗦。
    沈燎香从另一边跳下去，这里太热闹了，她悄然混入在众妖群中，如鱼入海，不起涟漪。
    那只眼睛乱转的妖见贺煜躲开自己了，叽叽的怪笑了两声，打了个手势，几只妖就跟着贺煜进了黑巷，顺手在巷口布下幻境，留了两只防守。
    这些举措引起了部分妖类的注意，不过这里经常有迷途的人类经过，每个季度集市大开，还有修士专门跑来摆摊，众妖已经见怪不怪了，都知道收好自己的尾巴，免得被罚款。
    打劫而已，对于十二楼的散妖而言，小事。
    虽然那人类的气味似乎有些奇怪.......
    贺煜刚拨出电话，眼前光线忽然一暗。他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还特意往巷子里面躲了躲，此时巷子口被人堵上，竟有人——或者说有妖进来了。
    粗粗一数，进来四五只，打头那个估计得有两米，逆着光，看不清长相。
    他放下手机，渐渐紧绷起：“什么人？”
    “人？”对面那人含糊嘟囔，像是喉咙里有痰，吭哧着上不去下不来：“你身上.......影蛛......给我......人面蛛......”
    贺煜额头青筋一蹦：妈的，真不是人啊！
    他强作镇定：“我是被附身的，你说的影蛛已经被消灭了，不过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带你去找。”
    那妖没回话，还是一步一步向他逼近。它后面的几只却按捺不住了，嘻嘻咯咯的笑起来，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声音都很含糊。
    “人类被附身，必死无疑......”
    “今日就送你去黄泉......”
    “死在这里，还带着影蛛，妖盟也抓不到.....”
    “别废话了，快抽出来......”
    “骨头也不错，一起剔给我.....”
    贺煜背后浮起一层薄汗。
    作者有话要说：
    贺煜：她好可爱。
    然后按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
    沈燎香：他好可爱。
    然后按住自己蠢蠢欲动的触.手！
    女主毕竟活这么久了，实在不适合一见钟情，所以现在没那么喜欢男主。
    开始是因为见他像一位故人，后来呢，不乏就是想看他惊慌失措的意思，觉得有趣。
    多多包容哈，小朋友对待喜欢的人不能这么做。
    第18章 傻子
    快速的环顾四周，这是条死胡同，两侧墙足有三四层楼高，想逃跑几乎不可能。
    他向来认为自己是个生意人，看着讲义气，其实内里市侩而斤斤计较。然而此时将手机塞回口袋，脑海里冒出的居然是——还好沈燎香还没来。
    这个小混蛋先斩后奏把他坑到这里，也不知道如果真出事了，她会不会后悔。
    她会难过吗，还是会把自己当成无足轻重的一个过客？
    对面那个说话含含糊糊的怪物受到指令，猛地冲上来，爪子伸出竟有一尺余长，直向他脑袋扣去。
    好在怪物的速度不如它力道那么强的离谱，贺煜险险躲开，却听对面忽然炸锅了似的，一顿嘈杂。
    “他怎么还能动？！”
    “威压怎么—”
    “难道身上有灵宝？”
    贺煜来不及细想，再次闪躲开怪物的袭击，还顺势踹了它一脚，感觉像是踢在墙上，趾骨一阵剧痛。
    对方显得极为愤怒，空气在喉咙里翻滚，一声极压抑沉闷的怒吼后，手臂快速隆起，青筋爆出，几道血气自皮下蔓延到爪尖，凝成一线血色幽光。
    “这小子不对劲，快解决了他！”
    “一起上，此地不宜久留！”
    怕留下太多气息，本来旁观的妖族们纷纷露出尖牙利爪，一窝蜂涌上！
    电光石火间，贺煜只瞥见几道狰狞的面孔，毛发覆面，犬齿暴突，几乎已无人形。然而不及细看，面前那锋利的爪子陡然加快数倍，劈开空气，已至面前！
    他只能以最大限度侧过身避让，下意识抬起手臂抵挡，准备迎接皮开肉绽的剧痛。
    ......剧痛并未如预料般发生。
    约莫两秒后，贺煜才反应过来，定睛再看，那爪子悬在自己手臂上方，青筋突起，可以看出主人极为用力了，却被一层墨色拦住。
    那墨色如烟似雾，薄的几乎要稀释殆尽了，然而血色寒光涨了几次，始终被轻飘飘拦下。
    贺煜猛然想起申通元梦游的那天早晨，他在袖口看见的墨迹。
    “叮——”
    左侧众妖攻击来到，贺煜回头，一声轻响自耳边传来。入目便是碧绿如玉的藤蔓，依旧细细小小的几根，只能结成一张巴掌大的屏障，挡住斜飞来的一根骨刺。
    藤蔓似是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道，与骨刺一起碎裂。
    贺煜心中一紧，忙四顾望去，果然看见巷口一个人影，背包站着，瞧不清神情，却莫名显得有些悠闲。
    他无心多想：“沈——你怎么来了？”
    沈燎香抬手，又冒出小网挡住对方的刀，因力道不够，被连破两张，直至第三张网碎裂，才险险阻拦住。
    “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了？”沈燎香的语速依然不疾不徐。
    “老鸦呢？”
    “你又是谁——”
    贺煜还没说话，一只攻击他的妖族脱口问道，旋即神情狠戾：“狼屠、野获，去解决掉那个人类。”
    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其他妖一至对外，向沈燎香攻去！
    贺煜脑海骤然一片空白，只来得及大喊：“跑！！”
    沈燎香的藤蔓又细又脆，如何挡得住那刀！
    那些妖也是这么想的。
    方才一个照面，已察觉沈燎香的妖力不堪一击，虽不知她是怎么从老鸦眼皮底下溜进结界，不过不重要，死人是不会告密的。
    贺煜不管前后夹击，向她冲过去。那只叫狼屠的妖呼哧着抓他后背，另一只持刀直取心脏，刀尖碰到他的那一瞬间，仿佛世界都安静了。
    像是漫长又像是须臾之间，疼痛都不及反馈给大脑。待他回过神时，整个人还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凭空出现在巷口。
    他的身后，是众妖锋利的爪牙尖刀，身前是沈燎香，眼睛微微弯着，看向他时，像盛满了星光。
    贺煜躲闪不及，一头栽倒在她身上。
    沈燎香抱住他，藤蔓网在众妖攻击下纷纷碎裂，席卷而来的妖力却在即将抵达贺煜后背时，再次被一层轻薄的浮墨拦住。
    “空间——空间折叠！！”一只小妖失声惊叫。
    细细的藤蔓悄悄攀上贺煜的身体，在他想要直起身时，抵着后脑勺，轻轻压回肩窝。
    贺煜高大的身形笼罩着她，只露出小半张脸。她的眼中闪过一线碧色水光，微扬起头，贴着贺煜的耳侧，向那片浮墨吹了口气。
    浮墨顿时沸腾翻滚，急速膨胀数米，如一头恶兽般，张牙舞爪的席卷过去。
    众妖大惊失色，拿出兵刃抵挡，然而那片浓墨似有腐蚀性，攻击如落泥潭，全被悄无声息的融了进去，旋即便是武器——然后是妖。
    一时间，怒吼和惨叫夹杂。
    贺煜被藤蔓缚住动弹不得，只能别扭的埋在沈燎香肩膀上，听着背后的惨叫声，紧张不安：“沈、沈燎香？”
    沈燎香的声音温柔，像是在安抚他：“嗯？害怕？”
    贺煜顿了顿，开始挣扎。她继续抱紧，缓缓抚摸他的头发：“别怕，别看。”
    贺煜声音闷闷的：“你先让我起来。”
    “不要，”沈燎香带着笑意，又问：“你不是要给我打电话么？为什么挂断了？”
    贺煜有些恼怒。
    危险过去，他现在缓冲过来了，开始意识到，可能自己被耍了。
    也可能，沈燎香并没有坏心思，但她也绝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无害——总之，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傻乎乎的以为这是个乖巧的需要他保护的小花妖，以为这就是个约会，还特意穿戴整齐，满怀期待的前来赴约。
    作者有话要说：
    比较短，急着去吃饭。回头补上，不要等。
    今天社死了。
    中午午休。
    我在工位上画画。
    我们渠道的总监A路过，饶有兴趣的走近。
    他是个香港人，说着港普，很温柔，本想看看我的画。
    但是我很紧张。
    于是他很尴尬。
    于是他寻找话题。
    于是他被桌面上李泽言的（重点）果体（重点）鼠标垫吸住了目光。
    总监：哈哈，那你是在画这个壮男吗？
    #哈哈，那你是在画这个壮男吗？#
    第19章 饲主
    浮墨的腐蚀是缓慢且不可逆的。
    黑猫在暗处轻轻咪了声，和许愿一起，眼睁睁看着这些妖痛苦挣扎，隐约能想象最初的妖盟到底是怎么在这群大妖手中成型，于乱世中屹立不倒的。
    “她的心理评估是怎么过的？”黑猫忍不住发出灵魂质问：“你们都没给她上上法治社会的课，陶冶陶冶情操吗？”
    “倒是想限制，可是人家妖力确实连F级都不到。咱自己说的法治社会，总不能带头违规，已经是按最严标准来了，而且还特意派你监视。”
    黑猫一阵窒息，突然感觉之前沈燎香说獠牙就是教条死板，这话说的真对。
    “她也不容易，初届长老，手把手建起的妖盟呢，一觉醒来连寻常小妖都不如了，松队也不好再压着她。”
    许愿难的同情他：“忍忍吧，好歹你家老瞿是大长老转世，沈燎香对你不错了，你看我们都不敢往上凑。”
    “那这个浮墨，到底是什么东西？”
    许愿：“灵族的符箓，一点灵光及成符，属于BUG级术法。不过沈燎香本身是妖族，应该不会这个，要么是沈先生给她的，要么就是姚天逸转世前留下的......”
    他想了想，道：“我去问问沈先生吧，之前没预料到浮墨杀伤力，得重新评级。”
    听说是灵族的遗留物，黑猫就不关心了，反正已经灭族，属于不可复制的东西。
    它将视线移向沈燎香，看见这家伙伸出小藤蔓，衣里衣外将贺煜缚的紧紧的，顿时感觉有些窒息，虚弱的埋头揣手手。
    作为监护，这种对人类的“骚扰”行为，到底该怎么写报告？
    沈燎香才不管报告不报告。
    藤蔓如实的将贺煜的呼吸与心跳都传递给她，她也不愧是纵横多年的“老”妖精了，敏感的意识到不对劲。
    眼见面前的妖物被吞噬的差不多了，她目光投向暗处躲藏着的黑猫，一根藤蔓从黑猫身边长出来，戳了一下它。
    黑猫：......
    黑猫：“许愿，结界打开，他们要走了。”
    两秒后，一阵无形的膜破裂，妖市中喧闹的声音再度传来。
    藤蔓退去，贺煜终于感觉自己能动了。
    他立刻起身，可能是因为是花妖的缘故，沈燎香身上带着一点极淡的花香。他埋首在人家身上久了，鼻尖上这股香气萦绕不散，让他恼也不是，不恼也不是。
    只得深深的看她一眼，扭头要走。
    沈燎香哪里能让他走？一把拽住他的袖口，小藤蔓细细软软的绕到手腕上去。
    “你生气了？”她看似小心翼翼的开口：“我没力气了，等等我好不好。”
    贺煜感受到藤蔓冰凉的触感，心中顿时一紧。他本来挺喜爱这小东西的，但是刚才被这些绑住一动不能动，简直要有心理阴影。
    他下意识抬起胳膊，要将这些扯下去，却错眼看见沈燎香那副可怜表情，又不自觉地心软了软。
    这一迟疑，藤蔓立刻顺杆爬，悉悉索索的绕了半边胳膊。
    意识到自己又被套路了的贺煜：“你......！”
    沈燎香：“等一会儿再走好不好，我头晕。”
    贺煜半信半疑。
    沈燎香：“我妖力不够，驱动爸爸给的护身符，已经透支了。”
    说罢朝空中一招手，那片浮墨瞬间收缩成一点墨汁，她掰开贺煜的手，将墨汁绘成圈印上去。
    被这符救了两次的贺煜见状，也强硬不起来了：“这是你家人给的？不是你自己......”
    沈燎香：“我只是一只小小小妖而已啊，”她用手指比划了一点点距离：“几乎没什么妖力的，这是爸爸怕我被欺负给我的，但是我见你被影蛛缠上，怕你有危险，就给你了。”
    贺煜微怔，似乎有些动摇。
    黑猫：醒醒啊！！这话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是好像又全是问题！！
    最关键的就在于，没有妖力，不耽误沈燎香站在食物链顶端！！
    不过贺煜听不见它的肺腑之言，也搞不懂空间折叠即使在妖族之中也属于不传之秘，不是一个护身符就能带来的附加功能——他只是端正态度，认认真真的问沈燎香：“今天这些妖......今天我遇上这些妖，是不是你故意的？”
    他不傻，时间、地点都太巧了，他沿着沈燎香的指示走了路，而后明明在半路上的沈燎香又立刻就能出现，怎么想都不对劲。
    不过他倒也不觉得沈燎香能有什么坏心思，或者演戏给他看，只是......被瞒在鼓里，着实有些气恼罢了。
    果然，黑猫就听这恬不知耻的老妖怪将前因后果美化了说了一遍。
    贺煜面无表情的应了，也明白道理，然后道了谢。
    这就属于理性上理解了，但感性上难以接受——但是这心思，为了面子，也不能说出来的，更不能抱怨，毕竟沈燎香确实救了他不是么？
    ......所谓的约会，也不过是他自作多情。人家是来做正事儿的。
    沈燎香见他板着脸，顿时察觉不妙。贺煜对别人时常是板着脸面无表情的，但是对她，除了初遇时故作严肃，后来就算不笑，那也是眼中带着暖意。
    她能非常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在贺煜眼里，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就像沈先生看燎牙那样，是她自睁眼初见这世界之始，第一个体会到的情感，也是她在后来千百年的岁月里，羡慕了无数次，但一直没机会、也没精力体验的事。
    后来那么多的分分合合，血海中走过，她不再是被沈先生栽下时那样的懵懂，但也不曾像姚天逸、瞿橙弓那样，必需摒弃前尘转世，遗忘那些刻在骨子里的痛苦记忆，以求一线生机。
    因为不管是作为上古大妖也好，妖盟长老也好，她的根脚始终是一朵最普通的小花，跟那些血脉尊贵的妖族不同——她来此世间，也不过是因为有人想要有一朵花，博取另一人笑容罢了。之后的那么多责任重担，都只是因缘际会。
    所以这次苏醒，沈先生对她说过，不必再理会妖盟那些事端，难得如此太平盛世，不如试试她初生起就羡慕，但是没有尝试过的事。
    比如找个饲主。
    比如她醒来没多久就撞到她“怀里”的，她认定的，这个穿西装很好看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啰嗦，其实这个文，写的就是贺煜小伙汁如何被一步步套路......一点点刷新下限......然后被藤蔓play
    是GB文啊，再申明一下哈，虽然没有肉哈哈哈
    第20章 微妙
    沈燎香拽住他：“你是生我的气了么？你是气我没有提前和你商量么？”
    贺煜在看见她眉眼微红，心里就已经倒戈了大半。此时站在巷口，眼见华灯初上，还有三两“人”斜眼偷觑他们拉拉扯扯，就更生不起气了。
    “你明明心里都清楚，”他回过头，忍不住问：“为什么还要这样？很危险，而且骗我——”
    他倏地住嘴，将剩下那点羞愤咽下去，再说下去，他都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了。
    沈燎香立刻：“对不起。”
    贺煜：“.....”
    一旁的黑猫：......又来了又来了，这老家伙倒起歉来一点脸面不要的.....！
    贺煜神情微妙，更觉得这场景不太对了，怎么看，都是沈燎香救了自己，而自己还在耍性子。
    角色是不是反了.....他好像更憋屈了！
    沈燎香：“你能原谅我吗？”
    贺煜：“......我也......我没有生你的气。”
    沈燎香拽着他衣摆：“那你还跟我一起去吃饭么？”
    贺煜：“......嗯。”
    沈燎香：“你不要不开心，我害怕。”
    贺煜：“......”
    黑猫&许愿：你不是害怕，你是不要脸！！！
    贺煜都快被绕进去了，长这么大，头一次见这种明明占理，却不强硬，反而又撒娇又可怜兮兮的类型。
    沈燎香贴近了：“那我哄哄你，你就开心一点，笑一下，好不好？你今天超帅的！”
    贺煜看着她，防线开始全面崩溃，完全顶不住，谁能抗拒这种小可爱！！
    他抿了抿嘴，用最后的意志阻止了微翘的唇角，咳了一声假装平静道：“你不是还要吃饭？”
    沈燎香：“嗯嗯嗯。”
    贺煜低头看了看缠了自己半个胳膊的藤蔓。所以你怎么还不放开。
    沈燎香：“我没力气了，你也哄哄我，好不好？”
    贺煜一愣，沈燎香举起一只手，手指自指尖处变成了碧绿的藤蔓，道：“摸摸。”
    贺煜略有抗拒，一根也就罢了，许多根实在是有点限制级......而且自从被缚住开始，他就一直有种微妙的危机感。
    他之前给沈燎香买花盆时，还想过要是小藤蔓不长大就好了，谁知道它猝不及防长这么多，真的是......无害？柔弱？可爱？的吗？
    沈燎香见他不动，藤蔓蔫了：“你还是嫌弃我。”
    贺煜扛不住，不得不伸手，敷衍的戳了一下。
    小藤蔓顺杆爬，在他手指上轻轻绕了圈，也回戳了一下，然后立马撤下了。
    贺煜顿时又被可爱到了。
    真是没救了，他唾弃的想。
    沈燎香果然松开另一边的大片藤蔓，化成普通的手指，继续拽他衣角。
    贺煜问她：“还去原先定的那家？万一有漏网之鱼......”
    沈燎香回头看了看：“应该不会，我刚有录像，已经作为证据交给专门处理这些的妖族了，他们会好好排查的，毕竟要保障普通居民的安全。”
    贺煜感觉不太靠谱，妖精里也有警察的？不过也没别的办法，低声问起那些妖是不是真的被吞噬了，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别扭的......
    暗处，黑猫愣了许久：“已经？交给？她是不是在点我？”
    许愿叹了口气，切断通讯。
    接下来这顿饭倒是挺正常，老板也挺正常——吃的是自助火锅，沈燎香特别适合自助，像只仓鼠一样，小口小口吃，嘴巴就没停过。
    贺煜好几次偷偷看她腹部，然后略带忧虑的想这营养是不是都被小藤蔓吸收走了？不会还长大吧？
    沈燎香：“解决掉你这边的问题，我们就可以心无旁骛的解决另一个小哥哥的问题啦。”
    贺煜给她涮肉，闻言皱眉：“小哥哥？”
    沈燎香笑了：“好吧好吧，是另一个‘我完全不认识哦’的‘你的朋友’”
    贺煜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沈燎香嘴唇辣的红嘟嘟的，不知是不是因为刚使用过妖力，这会儿莫名觉得睫毛更长了，耷拉下来几乎遮住小半眼睛，尾端却翘起一点，随着弯成月牙一样的眼睛颤颤巍巍。
    他深吸一口气，低头撑住额头。
    妈的，妈的，老子刚被套路完，这会儿居然还是觉得她好乖！
    沈燎香疑惑：“你怎么了？”
    贺煜：“你们、你们妖精......”他极少这样吞吞吐吐，显得有些紧张。人类的心思总是很复杂，沈燎香正好奇他要问什么，故意拿藤蔓戳了戳他，就听他好似受到刺激，牙一咬心一横：“你们怎么□□？”
    沈燎香：......
    沈燎香：............
    沈燎香：“哇哦。”
    贺煜：.................................
    贺煜：“我不是——我是说！！！！”
    贺煜急忙：“我是想问！你们是结道侣，还是——还是随便就——”
    沈燎香：“你小声点！！”
    贺煜倏地闭嘴，牙关紧咬，感觉生无可恋。
    他这辈子过的风光，可能都是在为今天的社死做铺垫。
    沈燎香想笑，但是她不能笑，不然到手的饲主可能要跑。于是她皱着脸，好似在斟酌措辞，表示抗议：“我觉得你有点刻板印象，还是少看点小说叭。”
    ..................................................................
    吃完饭沈燎香说自己撑到了，是被贺煜背着走的。
    她今天穿了短裤，依旧是高马尾，上面玉编的头绳叮咚响，下面细细白白的小腿晃啊晃，晃得贺老大看都不敢看。
    自从将本体当盆栽送给贺煜以后，沈燎香的态度就日进千里，尤其是暴露了妖族身份后，基本没拿贺煜当“外男”看过。
    贺煜又开心，又担心，担心他们妖族的三观跟自己不一样，也担心就是这只小妖太好骗。
    沈燎香在他背上还不老实：“你今天真的好帅好帅的。”
    贺煜：咳，是不是该礼尚往来一下。
    夜深了，他们慢慢往停车场走。身后妖市热闹不减，不过出了牌坊，外面的世界就瞬间黑了许多，也安静了许多，就像把尘世喧嚣抛之脑后一般。
    晚风轻拂，有点冷，好在人类的身体很暖和。贺煜就像个小暖炉——哦不，应该说大暖炉，沈燎香漫无边际的想，他好高，比紫苑高很多很多，得仰着茎秆才能看见。他家的飘窗也很大，能晒到太阳，也很暖和。
    他的声音也很好听，今天没有从电话里听见，她有点高兴，想告诉沈先生，还想气一下燎牙；也有点难过，已经很多年很多年过去了，久的她都不记得当初沈先生向她描述这种感情时，她回答了些什么......
    她想着想着，突然想起吃饭时被岔过去的话题：“你放心吧，植物，我们妖植，只认一个饲主。”
    贺煜瞬间顿住：“一个？”旋即又抓到一个关键词：“饲主？？”
    他想回头看，不过沈燎香轻轻笑，抵着他脸颊不让回头：“对啊，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居然忘记发出去了。。。。
    还欠四千字！！！保底五小时呜呜呜
    第21章 亲吻
    贺煜斟酌了一下，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表现实在太怂了，关键时刻绝不能再退缩，管她有什么隐情，先绑定了再说。便道：“男朋友？”
    沈燎香不答反笑：“你胆子真大。”
    她想了想，想的贺煜心提起来，几乎停下步伐，才道：“现在还不行。”
    贺煜追问：“为什么？”
    沈燎香缓缓抱紧贺煜，低下头，抵在他耳边：“你们人类贯会骗人，我怕你死掉，到时候我怎么办呢？”
    贺煜只觉耳朵微麻，顿时怔住。他还没有正式考虑过这件事，潜意识的，不想去面对双方不对等的生命长度。
    他打开车门，将沈燎香放下，又探身给她系好安全带。
    然后看着沈燎香左右张望，眼里浮现出一丝好奇，好像发现了这是新车。
    “我......”他开口时才发现嗓子微哑，就像从心脏处被轻轻捏紧了一样，深吸一口气，才道：“其实我也会害怕。”
    “怕什么？”
    贺煜一手撑着车门，保持着弯腰低头的姿势，另一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果然如想象的一样软。
    “......怕你不是我的花。”
    我只是途径了你的绽放。
    剩下那半句他没说出口，也不知这样的一朵花，能不能理解一个人类的欲言又止。
    沈燎香眯着眼，也捏了捏他的脸，嘟囔：“小坏蛋。”
    贺煜没听清：“你说什么？”
    沈燎香：“我说，等那个‘我不认识哦’的‘你的朋友’的事情解决了，你跟我去见几个人。”
    贺煜被她那一连串的定语弄的哭笑不得：“谁？”
    沈燎香：“我爸爸、我哥哥、还有，”她纠结了一会儿，才定义：“我前同事吧，算是。”
    贺煜莫名其妙又十分忐忑的回了驾驶座。
    一直开到家，也没问出到底要不要准备点灵石，或者灵药，或者灵器什么的——刚才都没有见到卖的，刚才那条街卖的最离谱的东西就是烤□□，沈燎香还让他不要刻板印象，难道烤□□才是妖界硬通货！？
    临到家已是半夜，电梯门开，意外看见申通元蹲在门口，这家伙住了好几天校，今天居然回来了。
    乍一见他，申通元就要扑上来，贺煜还惦记着缠上他的那个“蜘蛛”，伸长胳膊抵住他额头，身体拼命远离：“停停停停。”
    申通元崩溃：“爸爸你怎么了爸爸！！才几天不见你就不宠爱我了吗！”
    沈燎香从背后绕出来：“宠爱？”
    申通元：“......”
    申通元：“卧槽狗贺煜，小美女在你怎么不提醒我！”
    贺煜青筋一蹦：“你给老子正常点。”
    申通元嘻嘻解释：“误会，都是误会，闹着玩儿呢，唉，你们——”
    他意识到什么，冲贺煜挤眉弄眼：“你们今晚是有事？那我出去住哈，没关系，当我没来过，玩得开——”
    话音未落，贺煜一把掐住他后脖颈，咬牙：“她住对门。”
    申通元：“哦哦哦疼疼疼！！”
    沈燎香弯着眉眼站在一旁，看他们闹腾，也不插嘴。她能看出贺煜今晚心情一直不是很好，此刻才有些放松，觉得对于人类而言，朋友果然是很重要的东西。
    跟自己不一样。
    贺煜是个群居动物，她想，可以拿个小本子记下来，还有，贺煜不喜欢被束缚。
    不过这一点有些难办，因为她喜欢把自己的东西束缚住，绑得紧紧的才好。
    “哎他，”正有些出神，贺煜凑过来低声问：“他现在身上还有？”
    申通元莫名，沈燎香歪了歪头，也故意凑过去低声道：“不严重，让他吃糖。”
    申通元调笑：“啥，啥？你俩过分了啊，就这么说悄悄话不带我。小美女你还记得我吗？”
    沈燎香笑眯眯：“嗯嗯嗯。”
    申通元刚要说话，突然感觉旁边一股杀气，缓缓扭头，贺煜正盯着他。
    “不至于吧兄弟......”那眼神简直像是要把他解剖了，申通元打个哆嗦，瞠目：“我就问了一句话......”
    倒不是为我，恐怕你兄弟现在想把你从里到外洗涮一遍，沈燎香饶有趣味的想，调解道：“好啦好啦，先回家吧。”
    贺煜：“嗯。”他目送沈燎香开门进屋，道：“晚安。”
    那声音让申通元听出一身鸡皮疙瘩，不舍都要溢出来了。头一次见贺煜这么温柔，跟条大狗狗似的，那眼神，就差没黏着人家一起进屋——
    沈燎香也差不多感觉，半掩着门到底没合上，冲他道：“过来一下。”
    贺煜回头看了眼申通元，申通元：“行了行了，知道我是电灯泡，我不看行了吧。”
    他于是走过去。
    沈燎香拉了拉他的衣服，贺煜个儿高，正好将她挡得严严实实。
    贺煜向来比较沉稳，兼之做惯了“带头大哥”，总一副天塌下来也面不改色、莫慌老子心里有数的模样，即便之前面对生死危机，他也在努力寻求生路，不见半分慌张崩溃。
    他喜欢、也习惯做主心骨，压着自己变得稳重，变喜怒不显于形的成熟。
    然而此时背对着楼道的灯，眼底就一个人，距离那么近，流露出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热切。
    亮的让妖着迷。
    沈燎香在这样期盼的目光里，捏了捏他的脸，小藤蔓偷偷溜出来，戳了戳他的唇角。
    贺煜愣住了。
    他的目光一瞬变得火热，一把按住不安分的藤蔓。不知怎的，冲动使然，又或者今晚被“欺压”过了头，控制不住要反抗，总之他没经大脑，恨恨地张嘴，又轻轻地咬了一下。
    藤蔓都要被咬傻了。
    直挺挺没动。
    沈燎香被旋即而来的柔软触感触懵了，懵半响，一把推开他，砰地关上门。
    贺煜自己也懵了，被申通元拍醒，走进家门才反应过来。
    他刚才......出息了！！终于掰回一句，扬眉吐气！！！
    作者有话要说：
    还差一千六百字。。。
    我哭的像只八百斤的狗子呜呜呜呜
    想要留言！！八百斤噘嘴嘴
    第22章 夜袭
    申通元咋舌：“干嘛了一副偷腥的模样，几天不见，你智商渐降啊。”
    贺煜嫌弃的怼开他。
    申通元不以为意：“你真去追那姑娘了？哎你不够意思，都不告诉我，这才几天，突飞猛进啊，可以的兄弟。”说罢，绕着贺煜转了圈，评价：“花枝招展。”
    “滚。”贺煜脱鞋：“八字还没一撇。”才饲主而已。
    不过饲主也不错，小藤蔓那——么可爱！非常值得多喂两碗饭，喂饱！！
    不能饿着孩子，孩子还在长身体呢！！
    申通元：“起个形就够，咱贺老爷是什么人，小瞧么不是！我未来姐姐叫什么啊，贺大姐夫？连句话都不让我说，你这方面实在是小心眼，不老厚道的——”
    他转身撞上贺煜的目光，话音戛然而止，纳闷：“你盯着我干什么。”
    贺煜：“你先别脱衣服，先去洗澡。”
    申通元：？
    贺煜拎起他的鞋子，扔到门外。
    申通元难以置信：“不至于吧？？大哥？新人胜旧人也不带这样的？我这就进冷宫了？”
    贺煜掐着他后脖颈，押进浴室：“别废话，先洗干净。”
    申通元嚎出杀猪般的气势。
    贺煜在门外反锁，松了口气，去找之前沈燎香给的糖。
    虽然知道没用......求个心理安慰吧，他安慰自己。
    听见申通元乖乖洗澡，贺煜进了主卧浴室，也准备冲一把澡。
    之前打斗时可能蹭到，衣服有点脏了。
    脱衣服时想起沈燎香夸过他好几次，接而想起那盆花还在飘窗上，忍不住拉开窗帘看了看。
    他的飘窗有两层窗帘，靠近玻璃一层，靠近房间另有一层，隔出一个隐蔽的小空间。
    紫苑开的挺好，好像比前两天精神了点，贺煜给它浇了浇水，把靠近玻璃的窗帘拉开，让它晒晒月光。
    也不知道精怪晒月光，能不能涨修为......
    摸了摸花瓣后离开，没看见那紫苑在他走后，茎秆舒展，花叶轻轻拂动。
    贺煜洗完澡出来，逼着申通元吃掉半袋子糖，然后在对方控诉的目光中反锁房门。
    申通元在门外幽幽：“我真觉得你这个态度有问题。”
    贺煜冷漠：“怕你梦游。”
    申通元：“......”
    申通元：“那是意外！！我看过医生了！！”
    贺煜没理他，估计药效快到，他折腾一会儿就要困，于是蒙头睡觉。
    深夜，飘窗传来细碎的摩擦声，一只极细的玉质般的藤蔓悄悄探出头。
    它像有意识一般，先是四处探探，然后转头努力将自己从土里刨出来。用力一挣，竟真与花叶断开了，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贺煜因为累，睡的太死，完全没有听见。
    藤蔓沿着床位攀岩而上，从被角一处钻了进去。
    半响，贺煜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呼吸渐渐急促。
    隔壁，沈燎香房间。
    沈燎香坐在月光下的摇篮椅里——这是贺煜租房时自带的家具——双目微阖，安安静静。
    黑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瘫倒在地：“被吞噬的妖已经归档了，不过那符咒需要重新评级，近期可能需要您跟我回妖盟一趟。”
    沈燎香：“嗯。”
    黑猫松了口气，给自己舔毛。过一会儿见她还这姿势，好奇：“您还需要修炼？”
    沈燎香这才睁开眼：“没有，我夜袭。”
    黑猫：......
    黑猫：“我好像听错了，你干嘛在？？”
    沈燎香回答：“夜——袭——，”她与茫然的黑猫对视片刻，恍然补充：“俗称爬床。”
    黑猫：......
    黑猫：？？？？？？
    黑猫：！！！！！！
    黑猫咪地炸成一个毛团：“你本体在哪儿！你本体在干什么！”
    沈燎香轻啧了声，对它比划：“嘘。”
    她解释：“他今天咬我藤蔓，我礼尚往来。”
    她继续：“是他先□□我，他还故意洗澡换衣不拉窗帘。”
    她理所当然：“而且，人不好色好什么？how are you吗？”
    黑猫：“我要报警了！！！！”
    ............................
    黑猫最后也没报的成警。
    毕竟沈燎香打死不认的话，它又不能真跑去掀贺煜被子，给他表演一个大变活猫、人赃并获。
    它只是三观十分受到冲击的给他的队长瞿橙弓打了个跨洋电话，对着咪嗷咪嗷控诉到凌晨，然后怒写一千字报告。
    沈大小姐不痛不痒，债（投诉）多不愁，死不悔改。
    按獠牙骂人时，她回的嘴的说法，多大的妖了，命都没了好几次，还要脸做什么。
    另一边，早上贺煜起来坐在床上，整个人都是木的，简直怀疑人生。
    他不记得自己梦见什么了，只记得似乎是个挺.......的梦。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隐约记得，梦见自己被束缚住了双手。
    也许还有腿，但是他是不会承认的。
    妈的，我是疯了吗！？他逐渐回过神，心脏几乎都在沸腾，在心里疯狂脏话，混乱至极：你疯了！！你居然梦见用藤蔓——贺煜！你他妈是禽兽吗？！你简直禽兽不如！你怎么能做这种梦，你——
    礼义廉耻都不要了！你简直就是亵渎，你怎么有脸再去面对别人！！
    好在他没有骂自己太久，外面申通元咣咣砸门。
    申通元：“哈喽？朋友？你今天上班吗？跟对门的小姐姐出去吃吗？单身狗点外卖要不要捎你一份？”
    作者有话要说：
    贺煜更新1.2版本：增加自我攻略，自我刷新三观，自我降低底线功能
    啊啊啊啊我！赶上了！！
    第23章 挑衅
    贺煜摔枕头砸门，怒道：“不要！”
    申通元纳闷：“不要就不要呗，凶什么......”
    贺煜没再理他，冲去卫生间打开冷水喷淋，头埋进去，企图暂时离开这个美丽世界。
    约莫过了半小时，申通元听见敲门声，以为是外卖到了，打开门一看，却是沈燎香。
    “你好，”沈燎香腼腆笑：“请问贺煜在吗？”
    申通元一边打招呼一边让路：“嗨，没呢，也不知道起没起，进来坐坐？我去喊他。”
    沈燎香进去，乖乖的坐在沙发上。
    申通元又敲了一遍卧室门，问她：“今天不上班？”
    沈燎香：“调休。”
    申通元：“哦哦哦，吃早饭了吗？”
    沈燎香歪了歪头，好像思考了一下，才道：“已经饱了，谢谢。”
    申通元有些莫名，不过也没在意，以为她是吃过了。
    贺煜被他锲而不舍的敲了出来，开门时黑着脸，顶着一脑门官司，气压低得简直吓死人。
    申通元喃喃：“大早上的，你是要去鲨人么......”
    贺煜：“滚。”
    申通元：“......”
    他耸肩让开，示意身后沙发上来了客人。
    却见贺煜在看见沈燎香的瞬间，瞳孔微缩，旋即竟下意识的扭过头。
    这是怎么了，昨晚还好好的呢，看着粉红小花都要飘出来的。申通元好奇。
    “你——”
    “你——”
    低气压的和乖乖坐着的同时开口，贺煜顿了一下：“什么？”
    沈燎香：“不是说去见几个人，等你呀。”
    她十分无辜的样子：“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贺煜：“......没有。”他抹了把脸，心里隐隐有种完蛋的崩溃感。
    他还有什么脸去见家长......
    好在他平时话也不多，勉强调整了一下状态，便看不太出异样。申通元是真以为他心情不好，而沈燎香——不必说了，黑猫现在还在自闭着呢，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黄猫。
    申通元插嘴，跑去自己卧室翻书包：“等一下哈，有个东西别人托我带给你。”
    “谁？”
    申通元捞出一个发带，是黑色的，正面绣着一只拇指大的机械蜘蛛，看着还挺潮流。
    “我师兄，小礼物，别嫌弃，”申通元递给他，有些别扭：“那什么，我跟他开诚布公谈过了。本来想今天你有空的话，他想请你吃个饭呢。”
    “哈哈哈，不过你今天要是有事，先忙去，我也先回校了。什么时候空下来，告诉我一声就行。”
    他有些脸红，看上去就知道谈的结果还不错。然而贺煜压根没心思关心，他现在对和蜘蛛有关的东西都十分敏感，拿着发带，下意识看向沈燎香。
    沈燎香看向那发带，甜甜的笑了。
    （看作话！！）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为什么这么短，因为受到“chenjin”小可爱启发，在围脖开了个超级车。
    一千二百字！！思如泉涌！！开的我好快乐呜呜！！
    高考作文才写了八百字啊！！
    果然车才是GB文的灵魂！！
    围脖ID：迎秀发再生之旅
    第一条，查看“编辑记录”里的长图文哈。
    **排雷：注意是GB哈，女攻，雷者慎入！！不负责
    第24章 总部
    贺煜送走申通元后，踟蹰了一下，方才靠近了道：“怎么？”
    沈燎香不答反问：“你今天有点奇怪。”
    贺煜：“没有，我......”我只是被自己似乎有隐藏属性的事震惊到了，以及有些羞愧，他心道。
    他拎着发带默默站着，情知自己就是表现的很奇怪，但又实在心乱如麻。
    好在沈燎香非常“善解人意”，主动接过那条烫手山芋：“没什么，只是挑衅罢了。”
    贺煜一惊，沈燎香摩挲着发带，抿嘴笑了：“有些时日不见这么大胆的妖了，走吧，先去办正事，不用理他。”
    “正事？”
    沈燎香歪头：“难道你反悔？”
    “当然不是，”贺煜忙道：“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还没买好礼物。”
    沈燎香想到什么，露出一个微妙的嫌弃的表情。
    她拆了马尾辫，将那发带戴上，又重新绑成半披发，用那个叮叮当当响的发绳卷出一个小啾啾。
    准确的说，是用藤蔓绑的——毕竟人的手指只有五根，还不太灵活，有些难为刚出土的老妖精。
    贺煜初见藤蔓，整个人都僵硬了一瞬。旋即沈燎香抬头，他顿时又懵了。
    沈燎香一直都是简单粗暴的大背头马尾，连刘海都没有，看着像个乖乖学生。此时鬓间留下两缕发丝，额头放下碎发遮掩，加上颇为张扬的蜘蛛发带，整个人气质大变，竟与之前全然不似了。
    “你——”贺煜忍不住碰了碰她额角碎发，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下，有些口干舌燥：“——很适合这个发型。”
    “好看。”即便是被小藤蔓圈上手指，背后莫名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他还是坚持说完最后一句。
    要坚强！！
    ————————
    两人坐上车，他简直感觉自己脑门上顶了色令智昏几个字，不然怎么可能答应那只不安分的花妖，让藤蔓在自己身上安家？
    考虑到碧玉手镯不适合男性，还“贴心”地钻进袖口，在上臂圈成了臂环。
    梦里那种软软凉凉的触感变成现实，贺煜简直半边身子都麻了，他还不能说原因，一旦想拒绝，沈燎香就又乖又可怜的看他，说什么这是为了安全着想。
    问题是，他现在就觉得自己可不安全了！！
    好在虽然存在感十足，但那根小东西还算乖巧，没有在他身上扭来扭去，不然这车未必能开。
    他坚持在路边买了些水果礼物，头一次见家长，这才几天就把人家的姑娘拐跑了，他心里还是有点虚。
    “按导航来，”沈燎香无奈的看他买了一堆，道：“直接去总部，正好今天爸爸也在。”
    贺煜顿时更紧张了。
    导航的位置，是一处名叫谱费科特的大楼。
    地方没去过，但公司名贺煜有所耳闻，这是一家十分有名的国有检测机构，但凡是质量相关的审核，不论内外审还是请老师，基本都绕不开这公司，业务范围特别广。之前贺煜家里开工厂，还请过那里的老师做双系统。
    他以为只是个路标，谁知沈燎香指挥着他直接开进人家大院。
    那门卫拦下他们要登记，沈燎香登记了自己的名字，贺煜在一旁悄声问：“这里？”
    “对啊。”沈同学完去记不得自己身份证号，苦恼的翻手机。
    贺煜：“不是要去你们那个妖盟总部？”
    “就这里。”
    贺煜微惊，抬头望去，这里就像一处机关大院兼并现代写字楼的合体。入目三栋楼，环抱成一个半圆，目测有二十多层。主路向里去，还有条长的见不着头的斜坡，里面尚有不知多少建筑群，占地倒是非常广，但要说是妖盟总部，又显得十分怪异......
    总而言之，他有种说不出的错乱感，沈燎香的爸爸和哥哥都在这里......额，上班？那为什么让这么一只小花妖去做收银员？这落差未免太大了些吧！
    沈燎香好不容易抄完号码，回到车里，沿着主路开上去，一直抵达深处的一处主楼。
    “前面都是物证、后勤和业务之类的部门，有一些人类。”她晃了晃手机：“这里是非常规生物接收放行办事处，你不要怕，我们直接上去就可以。”
    非常规......什么东西？？而且上班期间也能探亲么？贺煜原本没觉得有什么，毕竟他以为的妖盟是那种妖界风格，现在面对光明瓦亮的写字楼，顿时觉得自己拎一堆袋子好像不太对。
    正硬着头皮要上电梯，突然听见旁边紧急通道里一声巨大的撞击声，旋即警报骤然拉响。
    又是“嘭”得一声，通道大门被撞开，贺煜扭头，堪堪瞧见一只半米长的蝙蝠从里面冲出，直向他们撞过来！
    他根本来不及多想，下意识扔下袋子转身护住沈燎香。眼角一片模糊的影子闪过，蝙蝠的巨口倏地在他背后停下，旋即一声更为猛烈的撞击，数条褐色的藤蔓从紧急出口蹿出，绑住蝙蝠，猛地纶在地上！
    那藤蔓极粗，像是植物的根部，有的竟有半米多粗，如潮水般从出口涌出，直接挤爆了铁门，又压坏了瓷砖地面，将蝙蝠压得深深嵌在地下。
    整个地面都在颤抖。
    一切发生的极快，沈燎香戳了戳贺煜的腰，贺煜这才发现没有受伤的疼痛感。他半抱着沈燎香，扭头要去看，却被对方拽住领口，轻轻在下巴处亲了一下。
    “谢谢。”她笑眯眯的道。
    贺煜脸都要红了，就想松开手。他只是遇到危险下意识的做出这个动作，完全没起沈燎香也是妖族，之前打斗时，好像还挺有手段。
    见他板着脸，眼中露出些许懊恼，沈燎香反而抱住他，小声道：“谢谢你呀，以前都没有人保护过我。”
    感觉到怀里软软的身体，贺煜有些无措，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然后就听背后有人没好气道：“怎么，你在妖盟几百年，老子救你跟救亲儿子似的，这就不算个人了？”
    第25章 蝠妖
    听见声音，沈燎香这才放开贺煜。
    贺煜忙回头，就见被挤爆的逃生门处，藤蔓悉悉索索开了个口，一群人——或者说看着跟人没什么两样的妖走出来。
    打头那个便是方才说话的青年，此时抱臂看着他俩，满脸不耐。
    “您是——”贺煜瞧着眼熟，忽然想起：“在医院见过您。”
    獠牙挑眉，尚未说话，警报声再次拉响，喇叭里许愿道：“同志们，先别聊天了，东边B21区，蝙蝠啃坏了我的结界。”
    “B21往C11两只，往C14三只——”
    “快点，再啃就啃破十万大山的通道了。”
    众妖闻言，顾不上贺煜，大声抱怨：“怎么还有！”
    “大早上的都冒出来十几只了！”
    獠牙没好气的挥手让他们快滚，众妖四散追捕，那堆藤蔓也慢慢收缩，露出另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
    那男人上前处理蝙蝠，贺煜轻声问沈燎香：“这就是你爸爸？”
    和记忆里的照片不像啊！不太敢认。
    沈燎香&獠牙：“......”
    耳朵也很好使的松彬：“......”
    大可不必，那是我祖宗！！
    松彬打了个寒噤，勉强笑道：“沈先生在楼上等着。”
    贺煜略微尴尬，不过这种场面，他还撑得住，便面色如常的道了谢，将散落的礼物捡起来。
    獠牙还闲闲站在一旁，他鲜少有这种打量人的闲暇——通常不是忙着骂人，就是忙着蕴酿骂人的气氛。
    看了看贺煜，又扫了眼居然帮忙拎袋子的沈燎香，满脸嫌弃：“身上这味儿......啧。”
    对于他而言，语气还是比较和谐的。
    贺煜不明所以，沈燎香：“狗鼻子。”
    獠牙：“滚。”
    贺煜怕他俩吵起来，插嘴：“您是？”
    獠牙哼笑：“獠牙，是她爸爸。”
    贺煜：......他一时分不清这话是骂人，还是真的。獠牙不就是上次在微信上警告沈燎香不能谈恋爱的人？可那不是哥哥么？
    上次在医院碰见，沈燎香不也说是她哥哥帮她办理的手续。
    沈燎香没多解释，拉着贺煜去坐电梯。另二人也跟上了，双方各占一个角落，贺煜在中间，他有意交流，又觉得应该先问清楚——毕竟，他肯定是以沈燎香的意愿优先的。
    电梯停在22楼，走廊铺着厚实的地毯，十分安静。
    几人七拐八拐，穿过乱七八糟的办公区，贺煜还差点踩到他们散养的小乌龟，才抵达一处办公室。
    办公室有二十多平，是磨砂玻璃的墙，隐约能看见里面坐着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
    到这会儿沈燎香突然驻足，獠牙瞥了她一眼，推门进去：“别琢磨那倒霉雕像了，你家那个自称也姓沈的小魂淡来了。”
    贺煜微微皱眉。里面那人声音温和，吐字清晰：“当着客人的面，胡说八道。”
    于是沈燎香这才进去，开口却喊道：“沈先生。”
    贺煜一愣，定睛看去，果然是那个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样，三十来岁的样子，十分年轻。
    照片瞧着非常温柔，像个书卷气颇浓的老师，真人反倒更精神些。带着一副无框的眼镜，虽说也很温和，但一眼就能瞧出绝非不谙世事——相反，应该是温文尔雅的温、和气生财的和。
    唯一不搭的是，他手里拿着贺煜之前远远见沈燎香拿过的蝙蝠雕像。
    沈先生放下雕像，含笑：“不是爸爸么？”
    沈燎香不答。贺煜一时摸不准自己该叫叔叔还是叫哥哥，也跟着叫：“沈先生，您好，我是贺煜。”
    沈先生好像猜出他在纠结什么，顿时失笑。
    贺煜见沈燎香一反常态的低头不语，有点担心，还有点尴尬。不过他也不是刚出校门的学生了，来不及细问，只先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抚，将东西放到桌上：“不好意思，来之前没打听清楚，带了点水果，也不知道您方不方便拎回去——”
    獠牙在后面简直要乐出声，沈先生眼神制止他，伸出手：“不用客气，我是木春集团亚太区质量部总监，沈当归，之前在杭州新媒体峰会上，我们还见过的，你忘记了？”
    他顿了顿，笑：“说爸爸是开玩笑，放轻松。”
    贺煜：......
    贺煜：？？？？？
    他懵逼的和沈当归握了握手，听到木春集团，猛然想起，原来第一次见照片觉得熟悉，是因为好几年前他爸带他去宣讲会长见识时，介绍过这个“非常厉害的海龟总监”！
    可是——等一下——他好像有点乱——！！
    所以对方难道是人类？
    他回头看沈燎香，出于一些原因，沈燎香一直回避提过去的事。她总觉得是自己一厢情愿，不愿在人前提起，失了面子，也就没和贺煜解释清楚。
    但是此刻导致贺煜傻兮兮的立在当场，又怕他生气，只能小心翼翼牵他袖口：“我是被他栽种下的，没有血缘关系。”
    獠牙拆台：“是啊，种下去就心心念念要认爹，念了不知几千n——”
    沈燎香和沈当归同时喝止：“闭嘴！”
    沈当归还随手将那蝙蝠雕像砸了过去，獠牙侧身避过，见他俩同时吃瘪，简直心情舒畅。
    贺煜好像有些明白了，但是也冒出更多疑惑。
    好在沈总跟这些说话遮遮掩掩抓不着重点的妖不一样，他不仅心思敏锐，还特别善解人意，直接解释了贺煜最关心的事：“之前听香香提起你，早就想见见了。她是我很多年前种下的，原先一直在沉睡，月前才刚被唤醒。她现在妖力不足，维持人形已是不易，对许多事又都不了解，还得麻烦你多照顾。”
    贺煜：可以，好的，没问题！
    沈当归：“虽说没有血缘关系，但她亦如同我女儿一样，”他话头一转，瞥见獠牙挑眉戏谑的样子，又笑了笑：“我虽然算半个妖族，实际也年长不少，不过咱们各赁各的。獠牙是我伴侣，香香叫獠牙哥哥，你也叫我一声哥就行。”
    贺煜向来都是被别人叫哥的，这一声却叫得毫不迟疑：“沈哥。”
    还能各赁各的，乱就乱点吧，贺煜有点庆幸，总比以后真让叫爸好，这模样实在叫不出口.......
    完全没注意到门口松彬一脸便秘的表情，沈总不愧是沈总，半句谎话没有，就轻松带过了沈燎香沉睡前少说也活了千年的事实.....而且提起什么？她哪儿有那个耐心，跟他们聊天，还提起什么人类？纯粹是贺煜身上她的气味都满的快溢出来了！
    沈总绝壁是闻见了，居然一副托付爱女的架势，这话术，这水平，怨不得前两天二队祝碓遊和木春集团签合同，被压成本价！
    他深刻怀疑这小子被占了便宜，但是他也不敢说。
    关系发展的太快，贺煜都快反应不过来了。他回头看沈燎香，却见方才一直沉默的沈燎香正望向沈当归，目光奇异，里面有他读不懂的情绪。
    贺煜：“沈......香香？”
    沈燎香眨了眨眼，回过神：“嗯？”
    “你怎么......”
    他刚要问，一阵扑棱扇翅声忽然传来，沈燎香拉了他一把：“小心！”
    贺煜忙低头，一只几乎有磨盘大小的蝙蝠擦着他脑袋划过。
    “啧，还有完没完。” 獠牙不耐烦：“沈先生，沈总，沈哥哥，行行好，把你家人搞出来的这玩意收了吧。”
    在座已是妖盟最顶尖战力，区区蝙蝠自然不值一提。但是不值一提归不值一提，烦还是很烦的，尤其是獠牙这种忙的要死的，大早上被捞起来逮蝙蝠，从一队松彬到三队黑猫路十六，都已经被他骂过一遍了。
    沈当归始终不疾不徐：“有点难度。”
    他转向沈燎香：“还记得你让十六带来的蝙蝠躯壳吗？”
    沈燎香：“怎么？”
    “本来已经被您吃——被您清除干净灵力，理应魂飞魄散的，”松彬的藤蔓再次出现，在獠牙“给老子轻点”的骂声中，解释道：“昨天许愿拿去存档时，那躯壳居然传出灵力波动，传送出好几只活的蝠妖，可是它躯壳上又明明没有传送阵。”
    贺煜浑身戒备，盯着半空中乱窜的蝠妖。沈燎香被他下意识握住手，只觉得手心暖烘烘的，根本不想理别人：“哦。”
    松彬：哦？？
    松彬忍气吞声：“您还记得当初是怎么遇见那蝠妖的吗？”
    沈燎香：“不用想了，十二楼。”
    松彬：“是不是有点武断......”
    沈燎香捏贺煜手指，成功将贺煜的注意力从蝠妖拉回到自己身上，对着他甜甜笑了一下，嘴上倒是不留情：“当然可以找更多证据，原因也好证明也好......反正最终结果是十二楼。”
    “经验之谈。”
    作者有话要说：
    啧。。。卡住了，这章写的乱七八糟
    这就是一篇乱七八糟的小甜文（又文），没有愁大苦深，也没有什么牛逼反派
    主要为了写又，但是克制不住自己啰哩啰嗦的属性......
    唉
    收藏过50的话，就奖励自己一篇又！！我还想写bl又，哈哈哈哈哈
    给自己立个小目标！！！
    PS:来围脖玩呀，id迎秀发再生之旅，画了人设图嘻嘻嘻
    (模仿，不是原创图哈)
    第26章 蛛王
    松彬无奈，他也觉得这话很对，可是好歹是公职人员，也不能没证据就杀去人家老巢啊。
    他绑紧蝙蝠，将那雕像捡起来递给沈当归。
    “迟早把他们收编了。”獠牙啧道：“这个到底怎么办？不行我就给砸了。”
    松彬：“证据，保留证据！”
    獠牙：“那我把姚天逸喊过来——”
    “不用，”沈当归安抚他，道：“正好香香来了，借用一下之前给你的‘墨色浮城’。”
    沈燎香捏贺煜手指正起劲，闻言笑眯眯道：“那用完了还能还我么，不会收回去吧？”
    她问得就是獠牙，獠牙对着沈当归拍桌子：“早先十六打报告，我还奇怪什么符箓能有那效果。你当浮城是什么大白菜，说送就送出去了，备案了吗？打过申请吗？这玩意早两年在老子这儿都得封存处理！”
    ‘墨色浮城’是沈当归早年以不老城为模型制造的幻境。后来的镇魂堡也好、鳩贡戈的无人境也好，甚至是宁氏灭族后遗留的十二楼，都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它的影响，毕竟不老城消失后，这就是修真界最顶尖的幻境模板了。
    危险性可见一斑。
    不过前两年沈当归剥离剑体，顺带将浮城也毁了大半，獠牙还以为全毁了，没想到是送给了沈燎香。
    “好了好了，香香又不是什么不懂事的小妖，还不知道好好保存么？你们都共事那么久——”沈当归还想说什么，顾忌到贺煜在场，没继续，转而对沈燎香道：“回头他不还，我还给你。”
    “行吧。”沈燎香拉拉贺煜：“借用一下。”
    贺煜：？
    只见她牵起贺煜的手，轻吹一口气，一片墨色自手背上出现，缓缓脱离，摇摇晃晃向沈当归飞去。
    松彬：......
    獠牙：“你管这叫好好保存？？？！”
    ....................
    最后是贺煜主动拉着沈燎香走的，沈当归给他使眼色，他简直秒懂。
    沈燎香在房间里还“委委屈屈”要追回那符箓一般的东西，一出门瞬间变脸，开开心心的问他去哪里吃饭。
    贺煜：“我本来还想问你要不要跳槽到我那边.....”
    结果就你家这成分组成，感觉他们也管不到你。
    沈燎香笑咪咪：“你招聘我呀，过去干什么？”
    贺煜：我说老板娘你去么。
    但是他这火锅店并不是自己独资，近两年餐饮业大兴，尤其是火锅和烧烤，在一二线简直疯涨。他老爸和人合伙，乘着风口投资火锅店，虽说是自家产业的分支，但也开着一百来家店，底下数千员工，是正经公司，高管不能说塞就塞。
    他年龄不大，资历也低，这种上升期极快的产业，另请了职业经理人做总裁。职位上他分管华东区，包括竞争最激烈的魔都一片。
    虽说总部也在魔都，但拼拼商厦那家是旗舰店，楼上也有写字楼，部分运营和采购都在那儿。他家也在附近，平时都在那儿办公。
    “我还没想好，”他老实说道，主要是沈燎香这种刚‘出土’没两天的，压根也不知道她会点什么：“当我的助理你愿意吗？”
    别的助理怕被人骗，还怕被人暗里欺负，自己助理出了问题他也能篼得住。
    而且哪怕助理的活她干不了，还可以做保镖啊......！！
    看这车库阴森森的，就怪不安全的样子！
    他给沈燎香开车门，顺手扶了一把，扶完也没撒手，问道：“那我那个饲主的名号，算正式的了吧？”
    沈燎香笑：“不算的话，我是不是就不能当助理了？”
    贺煜见她被握着手腕也不闪躲，想起刚才牵手的触感，试探的握住她的手，又忍不住十指相扣上去，也笑了：“还是要做的，不过我就得多努努力......”
    待坐回车上，他又嘱咐对方先提辞职，也不急着立刻入职，反正谁会要求一只花妖努力赚钱呢？
    另一边，沈当归控制那浮城在雕像表面扫荡检查，獠牙和松彬在一旁等着。
    安静一会儿，松彬忍不住问：“她脑袋上戴的那是什么？”
    獠牙：“小恶咒罢了，倒霉两天，死不了人。”
    松彬：“我知道那是恶咒......”他都一眼就看出来，沈燎香这样的，不可能不知道吧？还往脑袋上戴。
    獠牙心不在焉：“她鬼精的，不用操心，哎——查完了？”
    沈当归点头，将浮墨收回：“如你所说，这也不过是个小把戏，当年在鳩贡戈开辟出第十三楼的蛛王，还记得么？”
    “浮城没有侵蚀到其他空间，也就是说，要么这只蝙蝠构建的空间等级高于浮城，要么就如当年的蛛王一般，从头到尾都只是幻觉。”
    说罢，他与獠牙对视一眼，獠牙想起那个凭幻觉骗过十二楼妖众，硬是造出个子虚乌有的十三楼的蛛王，不由神情凝重。
    十二楼的楼主必须杀万妖证道，以获取夺楼主之位的资格，没一个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在近千年前的大战中被獠牙清剿的干干净净。唯独蛛王跑了，后来十三楼破碎，证明蛛王也不似他自己传言的那般身负血债。
    獠牙找了几百年，后来事物愈多，手下人还一个个不是自我了断就是自我沉睡，对方不闹事，也就没再专门搜捕。
    “可是，可是即便传送阵不存在，出现的蝙蝠来不及检查也罢，但这只雕像许墨不是做过检查，难道连真实或是实物也查不出来？”
    “似真亦似幻，如梦醉期间。如果真是蛛王的造物，真真假假都不过是一念之间。不过话说回来，这个雕像应该是真的，能在妖盟总部瞒过许愿，定然需要一个高级媒介......”
    獠牙刚解释完，沈当归突然道：“刚才香香戴的那个，是不是也绣了一只蜘蛛？”
    獠牙顿住，转而暴怒：“她什么意思？”
    沈当归：“是提醒你......”
    “是提醒吗？这是挑衅吧！！她还跟我说什么？？说这蝙蝠是要吃她她才动手的！人家蛛王闲的蛋疼，闲的发慌，拿好不容易做成的媒介去碰瓷小妖？”
    “她肯定是猜到了，故意捉来的，却不告诉老子，故意看热闹——当初鳩贡戈清剿，一半儿都是她干的！这个小兔崽子！！”
    “我都没有追究她猥、亵人类的事！！”
    “等等......我说你刚才怎么使眼色让那个人类把沈燎香带走，我说沈燎香怎么那么干脆把浮城借出来，你也早猜出来了，你故意借浮城，就是给她邀功擦屁股，是不是？！”
    “她对人类图谋不轨，来求你来了？然后你就故意——哦！我说你怎么今天早上这么积极，大早上跑来谈合同，敢情是早就知道这东西会出事！！”
    见他又气得拍桌子，沈当归头疼。
    第27章 眩晕
    要说他精明，他有时候迟钝的让人发指，要说他傻吧，他精明的时候又想的可快了。
    总之沈当归救场不成，默默给沈燎香祷告两秒，自己先溜了——当然，沈总的溜，也是不疾不徐、气定神闲的溜。
    他还顺手将浮城带走了，獠牙见他笑眯眯试探的样子就牙疼：“快滚吧，就你俩天天演父女情深，让老子当恶人？我拦得住你么？”
    待他出了门，又在屋子里大声：“让她仔细点，出了事老子扒了她的皮！”
    沈当归笑笑没回应。下了楼，那群妖追去结界内还没回来，不过路过花坛时看见偷闲晒太阳的路十六，便将浮城塞给他，嘱咐再给带过去。
    路十六歪头：“许愿说老瞿正在回来的路上，要我在总部等着，随时准备去大学城那边。”
    既然许愿这种人类的修真术法对蛛王幻境没用，那就得试试路十六这种活体探测仪了，毕竟是帝流浆得道的妖，对灵力妖力都要敏感许多。
    “这么急？”沈当归道：“不过瞿队长怕是再有两天才能回。”
    路十六：“为什么？”
    沈当归揉了揉他的猫脑袋：“我也不知道，只是看见时间碎片了。”
    路十六知道这涉及他剥离剑体的事，便没有追问。
    沈当归：“罢了，先放你这儿，等什么时候遇见再给她吧。”
    “您为什么不直接给她？”路十六纳闷，这东西再削弱，也是个bug啊！
    沈当归看了看表：“我下午一点的飞机，要去出差。”
    路十六：“......咪？”
    沈当归猛搓猫猫头：“你们老大那么能吃，香香也是个无底洞，养家糊口真的好辛苦，还好香香自觉，没想着一直啃老......”
    路十六：“......咪！！”这就是她看上个人类结果你们不仅不反对还很欣慰的原因吗！！
    .........
    贺煜有意喂饱家养的花，特意带沈燎香打卡以量多为噱头的网红餐厅。
    反正都是牛排一类，至于是战斧还是惠灵顿还是其他什么花里胡哨的名字，沈燎香也分不清。贺煜找了个比较隐蔽的角落，怕待会儿她的饭量吓到别人。
    “之前看你好像都吃不饱，今天我们按吃撑算，”贺煜拿过菜单：“这一份量还挺大，很填肚子，上次跟申通元来，没吃完还打包了。”
    他顿了顿，小声问：“你大概能吃多少？”
    沈燎香就着他的手翻菜单，笑而不语。
    贺煜：......
    贺煜：“懂了，先来两份尝尝味儿吧。”
    他叫来服务员点菜，面不改色的应下了人家“这个份量很多哦”的提醒，沈燎香双手支着下巴，在旁边笑得特别无辜。
    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结完账，又寻思带她去其他地方逛逛。欢乐谷之类的来不及，查查地图，上海植物园离这儿不远。
    外面还是有些热的，贺煜牵起她的手推门出去，忽然感觉身后停下了，回头一看，沈燎香扶着门，双目微阖，竟是要晕倒的样子。
    不过下一瞬又恢复了精神，贺煜忙扶住她：“怎么了？”
    沈燎香：“没事，突然头有点晕。”
    贺煜瞬间担心，这不是妖怪么，妖怪也会头晕？难道是吃多了？
    “怎么会头晕，是生病——”他忽然想起什么，目光一凝，落在她额头那根发带的蜘蛛上：“因为这个？”
    沈燎香抿唇笑。前两天要是见她这模样，贺煜还能以为是乖巧，这会儿吃了好多“亏”，都吃出经验了，顿时板起脸：“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见她张口欲答，贺煜捏紧她的手，将她带到一旁阴凉处，盯着眼睛：“你想好再回答。”
    沈燎香：“......”
    贺煜见她欲言又止，半响也没说出什么来，心里憋了口气，伸手去摘发带：“算了，先把这个拿下来，不要戴了。”
    沈燎香阻止：“等等——”
    “沈燎香！”贺煜一把按住她的手，沈燎香一怔，就见他严肃道：“听话。”
    宽大的手整个儿将她的手包裹住。贺煜皱着眉，靠得极近，他难得沉下脸，目光里满是严肃和不赞成。
    “本来就不是给你的，有什么要紧情况，非要你拿身体去试？”他说着，将对方两个手腕并到一起，一把全握住了，另一只手强硬的将发带摘下。
    沈燎香的头发被他弄的乱糟糟，他勉强顺了顺，捏她的脸，低声：“不告诉我就不告诉了，但是不要拿身体开玩笑。”
    顿了顿，继续：“你跟其他人不一样，万一出什么事，医院也没办法，我怎么办？”
    沈燎香：“.........”
    她歪头蹭贺煜的手，也小声道：“你又来，都说不要刻板印象了，我不是去过医院么。”
    贺煜被她蹭的心软：“那也不行。”
    沈燎香从善如流：“好叭好叭，你先放开我。”
    有路人已经看过来了，虽说贺煜将沈燎香挡得严严实实，又背对着街道看不见脸，但他本来就人高马大的，为了见家长还特意捯饬过，往哪儿站都得引人注意。
    “先回家，你真没事吧？”
    沈燎香乖乖的：“真没事，你把发带给我吧，我塞进包里，你再拿着说不定就得有事了。”
    贺煜想了想，确实不懂这些.......于是将东西给她，又是一顿叮嘱。
    回家路上沈燎香见他依然兴致不高，怕被翻旧账，斟酌道：“其实真的没有问题，突然头晕，可能是给发带的那个人在试图联系我，但是我妖力不足，难以承受传讯带来的妖力。”
    贺煜将信将疑，他也搞不懂这技术到底是怎么实现的，总之就是很玄幻。对于未知的世界，比较离谱和非常离谱在他这里基本分别不开，便先问了他能听懂的：“为什么会联系你？”
    不管是“联系”，还是“你”，都显得很奇怪。要说害人他还信，毕竟申通元当时可是把发带给了他，想也知道，如果是他戴了，不论对方干什么都是没法回应或者还手的。
    而且贺煜自己虽然喜欢打直球，但其实他接触更多的，反而是那些说话拐弯抹角、说三分留两分的。沈燎香这话，很容易抿出一丝端倪——她似乎认为对面的那个人并没有太大的恶意，甚至于，她明明也摸不准头晕的原因，却没有考虑是对方在做坏。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没有更新，收藏在涨？
    都是准备来看触（删除）手系的么，实不相瞒，已经在炖了
    嘎嘎嘎嘎嘎
    过了下周就会更的快一点了，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
    第28章 联络
    沈燎香：“唔......”
    贺煜瞥她一眼：“不想说就算了，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要冒险。”
    沈燎香：“嗯嗯嗯！”
    将对方送回家后，贺煜跟老爸要了沈当归的电话，早上没来得及，这会儿想加一下微信。以后如果沈燎香还瞒着他做什么，也能有个人问问。
    贺爸爸十分纳闷：“发你了，怎么突然要加他？不过你确实可以跟他多多接触，别看他搞质量的，在木春地位可不低，我听你李叔说他们木春董事长一直想让他管整个亚太区，他一直没接。好好跟他相处，年纪都不大，你们应该有共同语言的。”
    贺煜：“。”好好相处可以，共同语言恐怕难......
    贺爸爸又叮嘱：“沈当归这个人，特别会交际，心眼不少。不过他风评倒是很好，你不得罪他，他也没道理得罪咱们，平时呢自己长点心眼，都二十好几的人了。”
    贺煜满口答应，他还在想什么时候把沈燎香介绍给爸妈认识，决定过两天，先把人捞到自己身边再说。
    另一边，沈燎香站在客厅等了一会儿，听见贺煜回家关门的声音，给他发了短信表示自己想睡一觉，然后悄无声息的开门下楼。
    她口袋里塞着那条发带，用软件叫了辆出租车。
    “滨江大学城，尾号4401。”
    工作日不堵车，约莫四十分钟抵达目的地。司机给她停在了滨州大学校门口，沈燎香下车后，径直走进校园。
    本就是半开放式的学校，她又看着与大学生没什么两样，那些保安便完全没有管她。
    边走边将那发带戴上，果然眩晕感再次袭来。除此以外，她还闻见了之前闻不到的气味，一阵若有似无的尘土混杂着腐肉的气味，令人心生压抑。
    沈燎香微皱眉，拿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然后顺着气味走到一处高楼前。
    楼前有标牌，可惜文盲花妖看不懂英文，只勉强认出差不多是个实验楼。
    楼内空调打的很足，从外面都能感觉到森冷的气息，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不知是否因为是上课时间，还是这里不是教学区，本来人就不多。
    沈燎香走近，扶着门微微喘了一口气，越靠近就越熏得慌。上一次闻见这陈闷的气味，可能还是千年前埋葬宁氏时，刨开了他们的禁地祖坟。
    “几楼？”她走进电梯，没有按下楼层，却是对着空气问道。
    等了一会儿不见有反应，她笑了笑，语气温柔：“我这妖力，你也看见了，能寻过来已经不易。整栋楼里都是你的臭味，你是赶紧请我上去，还是想等我喊獠牙来拆楼，咱们去空地上谈？”
    她转了转手机，触屏指纹解锁，赫然便是拨号界面：“今天我去妖盟，发现瞿橙弓仍未归队，是你的手段？你觉得你能拦他几天？”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很短，因为说收藏过50就嗯嗯，然后我正好最近很忙没有时间码字（但是有时间嗯嗯）
    所以同时放一个番外。
    正文进度比我预想的慢，所以番外显得莫名其妙比较突兀哈......不要在乎逻辑，我们是来嗯嗯的。
    等全文完结后，应该会再调整顺序，不然这时候来一章番外，真心挺奇怪的，哈哈哈。
    应该是明晚能码完下一章嗯嗯，到时候老规矩，老地方哈。
    第29章 番外一
    “准备好了吗？”贺煜牵着沈燎香的手，低声问道。
    沈燎香乖巧点头，戳贺煜胳膊上的藤蔓：“进去以后，我会在世界意识的压迫下失忆，如果做了什么，你不要害怕，我不会害你的。”
    贺煜摸摸她的头，失笑：“我知道，我怎么会怕你？”
    沈燎香冲他笑，然后对着现在就已经觉得很害怕了的路十六道：“开启吧。”
    路十六颤颤巍巍的启动了位面幻境，面前两人身影逐渐模糊，不过数秒便消失不见。
    .........
    再睁开眼，贺煜发觉自己正站在一条溪边，沈燎香不在身边。
    他定了定神，看见自己身上穿的广袖长袍，藤蔓安安静静的掩在衣袖下，便知道这“位面穿梭”成功了。
    不出片刻，人物简介也传送至他脑海中，他现在是天下第一大派——临渊阁的掌门师弟，亦是门派大长老，掌管着执法堂。年仅200岁就已至元婴境界，堪称千年难遇的奇才，在整个修真界都赫赫有名。
    因持一把玄铁灵剑，被人尊称为“玄剑尊者”。
    贺煜：“......”
    怎么形容呢，有点苏，又有点带感，居然还是个剑修。
    贺煜继续往下“看”。数月前，临渊阁管辖领地里有城池来求援，说是有妖邪入侵，在城外百余里处盘踞，看不清模样，但是经常扬起巨大沙尘，遮天蔽日，弄得人心惶惶。
    本来这事儿该下属门派“牵心门”解决，但是牵心门派了数位侠士，皆是一去不返。而后更有密探来报，怀疑那处有新开的秘境，那妖邪就是从秘境里逃出来的——正好贺煜在瓶颈期卡了许久，掌门师兄认为他不能跟个冰坨子似的总在门派里宅着，应该到外面历练历练，就把这任务交给了他。
    总而言之，这就是个修仙版古龙风的故事，开局满级，江湖扬名，唯一一点不同，可能就是这主角是个冰山。
    再来看看现在剧情到哪儿了.......冰山尊者抵达郡县，并在溪流边略作修整时，救下了一个意图轻生的女子。
    贺煜：“。”
    贺煜：“？”
    不是，拉郎也不用这么简单粗暴吧？？？？
    他一个有家人士，刚还猜那个所谓妖邪是不是沈燎香，这会儿剧情就急转直下了？？
    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水声，下意识扭头看去，便见一女子正慢慢往河中走。
    这河说深也不深，但是暗流多，淹死个人还是很容易的。贺煜总归不能看着人自杀，踩上飞剑，眨眼间出现在河流中间，用剑气挑起那女子衣领，将人直接甩向岸边。
    碰都没碰一下，整个人就是个大写的冷漠。
    那女子被摔在岸边，抬起头来，贺煜不过瞥去一眼，却悚然而惊：她身着盛装华服，蓝紫色外衣里层层叠叠至少有三四层内搭，像是花瓣一般铺散在地，更因沾了水而流转着点点光华，绝不似寻常服饰。
    更重要的是，她长得跟沈燎香一模一样啊啊啊啊啊！！
    穿越第一站，卒！
    贺煜只觉得自己脑袋上顶着巨大的“危”字，忙不迭飞过去要把老婆扶起来——当然，考虑到老婆现在是失忆状态，说不定警惕性会很高，他还得撑起高冷仙君的架势，不能OOC，惹她多疑。
    “你是何人？”正当他斟酌怎么开口时，沈燎香却先问道。
    贺煜端着冰山壳子：“临渊阁，贺煜。”
    这修真界，谁不知道贺煜二字，谁听了不诚惶诚恐的叫一声“尊者”，或者“前辈”。然而沈燎香只是歪了歪头，双目茫然。
    贺煜成功被老婆萌到了。
    这不会又是个从深山老林里出来，或者埋了几百年没见过人的老婆吧。
    她现在是长发及腰，落水后湿漉漉的，却不损颜值，甚至这蓝紫华服在她身上显得无比自然，更添了一分气质。
    贺煜走近，沈燎香忽然垂下头去，小声道：“我的脚扭了。”
    你还计较这个？你刚不还要自杀呢？
    这要是别人，贺煜保管理都不理，前后逻辑不通嘛，明显就是有鬼。
    但是现在这是他老婆，于是他顶着一张冷脸，端着一身高冷到简直自带降温功能的气息，蹲下去，给老婆摸摸脚。
    万一真扭了呢？
    开局送老婆，竟有这等好事！！
    沈燎香默默看着他，眼里划过一丝惊讶。贺煜忍不住道：“年纪轻轻，为何不爱惜自己，就要轻生？”快告诉我，老公帮你解决问题，把这个幻境过了！
    “轻......生？”沈燎香喃喃道。
    贺煜闻言，抬头严肃的盯着她，准备教学。
    每当沈燎香犯了错，或者又捣鬼时，他就总这么盯着她，这会儿也是习惯了，忘记了环境背景。
    沈燎香被他盯得略有局促，片刻后，竟撑不住了，小心翼翼道：“对不起。”
    贺煜：？
    他被这猝不及防的道歉道愣住了，仿佛看见了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小兔子一样的姑娘，让他一头栽进去，以为对方乖巧懂事又可爱。
    “咳.......”干咳了一下，才忍住把对方拥入怀里捏脸的冲动：“你——”
    沈燎香突然问：“我不想轻生了，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贺煜立刻应下：“恩。”
    他将沈燎香扶起，见对方站不稳的样子，明明摸骨时没有察觉任何异样。
    唉，可能又是小坏蛋故意的，她是又看上我了吧？？贺煜心想。
    沈燎香这模样，像是成心要“装瘸”到底了，贺煜也不拆穿她，心里还乐滋滋的跟她一起装。
    将人半揽着踏上飞剑，沈燎香向下看了眼，又抬头，可怜巴巴的：“我害怕。”
    贺煜：老婆，你怎么比现实里还“奔放”？
    他面上冷淡，实则飞快的将人抱到怀里。沈燎香拽着他的衣角，自下往上，怯生生的看他，看的贺煜心都要化了。
    沈燎香点了点他衣服下的藤蔓：“这是什么？好像有个东西。”
    贺煜心道，还好像，你再装，明明就是感觉到了自己的藤蔓，小骗子。
    贺煜：“是藤蔓。”
    沈燎香摸了摸，没吱声了，像是在思考什么。
    飞剑飞的很慢，主要是贺煜业务不太熟，也怕错过了地方。沈燎香指了几次方向，一路指到一处山坳。
    贺煜有些莫名，这地儿.......离那郡县倒也不远，只是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落地后，沈燎香将他带到一处山洞，山洞里竟别有洞天，转过最深处的窄缝，幽长的隧道赫然出现在眼前。
    贺煜跟在后面，越想越不对劲：“老——你听说过牵心郡吗？”
    沈燎香歪头想了想：“没有哦。”
    贺煜：“就在南方，离这儿不过百里。”
    沈燎香恍然：“哦，你说那里。那里总是很聒噪，很吵。”
    贺煜：“......”
    贺煜：“你不会是刚来.......”
    沈燎香：“是呀，之前在这秘境里睡觉，后来地震了，便醒了，看见门开了，就出来了。”
    贺煜：尼玛，剧情里可没说跳河的和那妖邪是一个人！！！
    他悚然而惊，感情归感情，剧情归剧情，失忆的老婆杀伤力有多大，獠牙之前可是耳提面命，还给他看了真人实例的！！
    无形剑意瞬间爆发，玄剑自丹田而出，横剑在前！
    然而沈燎香缓缓转身，只在一瞬间，藤蔓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了整个隧道！
    贺煜到底不是玄剑本尊，剑气没来得及完全放出——也可能是下意识的没有直接对着本体砍去，那藤蔓如砍不完的潮水，转瞬将他涌没。
    沈燎香轻轻叹了口气，翘了翘嘴角，仿佛得到了什么心爱的玩具一般，指挥着藤蔓将人搬回老家。
    贺煜再醒来，就是在洞穴里了。
    来不及暗骂自己不小心，出师未捷，一条藤蔓自脚踝处爬上来。
    贺煜微颤了一下，洞穴内有发光的夜明珠，面前可以视物。沈燎香就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他。
    贺煜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难怪出发前说什么“不要害怕”，这搁谁谁不怕啊！！
    还有，管好你的藤蔓，你想干什么，你再这样不能过审了！
    沈燎香微凉的手也贴在贺煜的脸上，慢慢俯下身，衔住了他的唇。
    藤蔓探入衣内。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可以过审，不要锁不要锁不要锁
    嗯嗯部分还没写完！！！明晚老地方见
    第30章 交涉
    果然不过片刻，那电梯按钮被无形的压力按下，嗡嗡的运转起来。
    电梯在十三楼停下，沈燎香走出去，两只巴掌大的蜘蛛带她一路走到一间实验室内。
    这一层都是双层指纹识别的密码门，有部分实验室是落地整面墙的中空玻璃，可以看见里面冰冷的器械，整层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
    更令人心悸的是，头顶竟是一整个长廊的镜子，寂静的空间只能听见脚步声回响，走在其中空间几乎错乱。
    不过这些对于沈燎香而言当然不是事。只听滴滴两声，蜘蛛为她打开了一扇合金门，推门进去，背对着她坐着一个身着白色大褂、头发蜷曲浓密的青年。
    那青年听见声音，并不直接回头，而是侧过脸去，用眼角去看来人。他的眼睛被浓密的发丝遮挡大半，隐约有黑紫色的光芒在其中流窜——不，不仅是眼中，他的整张脸上，似乎都有黑紫色的东西，在皮肤下流窜。
    “多年不见，你这新造型.......”沈燎香斟酌了一下：“还挺独特。”
    青年沉默的扭回头。
    沈燎香关上门，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找我来什么事？”
    青年的声音低沉沙哑，与他的模样十分不符：“你，举报，我。”
    沈燎香哦了声，一歪头，似是无辜：“所以呢？”
    青年不说话了，他的眼睛很大，睫毛浓密眼尾上挑，看上去颇为稚嫩，全不似个快三十的大龄博士——当然，这算的只是身份证上的年龄。
    他总是用眼角盯人，此时瞳孔拉长，幽幽的荧光不断汇集，皮肤下那些游走流窜的东西也渐渐聚集在脸侧，形成锋利而狰狞的妖纹。
    青年缓缓道：“你吃了我的媒介，杀了我的影蛛，将怨鬼捏得魂飞魄散，利用人类将影蛛气息散播给十二楼，反手却又去妖盟举报我......现在你来问我，所以呢？”
    沈燎香笑眯眯：“怎么就成举报了，獠牙又不是什么傻白甜，你自己泄露了身份，他自己猜到了你，怎么能怪我？”
    “......”青年沉默半响，他的动作很慢，肢体好似生了锈的轴承，连眼珠都转的缓慢而艰涩，冷声：“紫苑长老......好手段。”
    他的妖气张牙舞爪，瞬间充斥满整个房间，几乎要将空气凝结成冰。与他相比，沈燎香那点妖力简直如萤火一般。
    不过沈燎香并不担心：“你送这发带来，不会真是为了叫我过来，彰显一下存在感吧？”
    ——当然不是。
    这上面的恶咒虽不致死，对于被影蛛附身过的人而言还是很危险的。如果能杀了贺煜自然是好，但是很显然沈燎香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所以沈燎香猜，他就是为了传信的同时给自己添点堵，毕竟习惯使然。
    可惜她也不是什么善人，不会考虑这死对头为什么三番五次试图联系自己——贺煜身上的影蛛被她驱逐过一次，以对方的智商，应当不可能还有什么鬼爪、什么发带，除非就是故意的。
    至于为什么，就更好猜了。沈燎香处于妖盟眼皮底下，妖盟对她有监视，却无限制，别人想接触她，千难万难，她想要私下联系别人，却是十分简单。
    不过以紫苑长老的脾性，反手直接告诉路十六他的行踪，见还不收敛，就捅到獠牙面前去，也是正常。
    她没有对着獠牙念身份证，纯粹是因为不想让獠牙轻易顺心，就想看好戏。
    想想吧，如果路十六带着一群小妖过来抓人，结果迎面碰上千年前凭一己之力，将妖盟和鳩贡戈耍的团团转的蛛王......岂不是很有意思？
    蛛王与她交手多年，哪儿能猜不出她的想法，当即冷笑一声：“你倒是放心，不怕我杀了那只猫妖。”
    沈燎香失笑：“你是真的避世太久，不知道路十六的来历么......就凭你？”她不欲多废话，只道：“我时间和耐心都有限，既然有事，就痛快点直说。”
    蛛王微垂首，沉默片刻才道：“长老也是，有事不如直说吧，不然我这些手段，哪里请得到您大驾。”
    沈燎香费劲跑这一趟，自然不可能真是闲着无聊的，于是也不卖官司：“早上去妖盟办事，你好心送的发带，我当然得用上，可惜遇上獠牙，‘不巧’被他认了出来。”
    蛛王面色更冷，这些他通过那只媒介体蝙蝠都知道了，不然也不会知道自己被“举报”了。
    他早在沈燎香手下吃过亏，原也没指望对方帮自己隐瞒踪迹。不过他也确实没想到，对方能和埋了自己数百年、甚至剥夺一身妖力的妖盟如此亲密，简直表现的毫无芥蒂。
    更没想到的是，明明被埋了数百年，沈燎香这谈笑间坑人的手段却更阴险了——她用他这蛛王的存在吸引妖盟的注意力，另一边，又借妖盟的势力来威胁他，达成自己的目的。双方制衡，好处让她一个人占了，天底下怎能有如此好事？！
    “即便拖的住瞿橙弓，你也不过只有两三天时间了，不出意外，现在这大学城外怕是挤满了妖盟的人。”
    沈燎香不理会对方冰冷的眼神，笑着道：“让我猜猜，有什么事，是蛛王办不到的，还要求我这死对头帮忙？妖盟要抓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没道理安稳了千年，突然爆发什么愁怨，所以......是十二楼？鳩贡戈里苟延残喘的那些个废物......”
    “哦，我想起来了，你看上了一个人类......人类啊，十三楼的信众怎能容忍？即便容忍了，又怎么能在鳩贡戈那种瘴气弥漫的地方生活？”
    “你要的东西，我也不是不能给，不过你不怕他与你翻脸么？人类跟咱们不一样的，不会数百年如一日的伪装......忍让。太脆弱了，你越强势，只能将他推的越远，然后不知道死在哪个你都没注意过的角落。对人类，要哄，你懂么？只要他心软，你就赢了。”
    “所以我还有个更好的建议。”
    “和我合作么？还是放弃你的那个人类，独自逃回鳩贡戈，当你的山大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个文更套娃似的哈哈哈，番外一后续，指路老地方哈
    感觉正文都不香了
    整个人很咸湿
    第31章 入局
    “那个小兔崽子！”
    在踏入实验楼的那一刻，沈燎香的行踪就被上报了。接到消息时，獠牙还在安排人排查十万大山里的密库——就是那几个蝙蝠闯进去的地方，闻言简直气不打一出来。
    虽说那几个蝙蝠还没有能力连密库结界都突破，但那里面封存了太多要命的东西，尤其面对的还是以诡谲幻术著称的大妖，不得不谨慎。
    寻常妖类连进外层的权限都没有，更别提清点检查了，獠牙绷紧下颌线，看了眼松彬和路十六，松彬问：“我过去？”
    獠牙眯眼想了想，道：“罢了，你去也拦不住。”
    松彬皱眉：“我虽然没跟她动过手，但是她妖力不足万一，拦下应该不是大问题吧？总不能继续让她这么…...”肆意妄为。
    獠牙没有接话，问道：“老瞿还在路上？”
    耳机里许愿道：“是，被缠住了。”
    松彬还想说什么，獠牙摆摆手：“你不能离开这里。”
    “可是明知道她在拖时间——”
    “觉得她都没有接触到结界，不会有问题？”獠牙冷笑：“这里，十万大山，你脚底下踩着的这片土地——可是她的大本营，她在这儿生养了数千上万年，谁也不知道她能做到什么地步。”
    “同为妖植，你在还能震慑一二，否则信不信你前脚离开，这边后脚就能乱起来？”
    松彬愣了片刻，才“啧”一声：“这一只比一群还难缠......都是你们惯得.......”
    獠牙面上闪过一丝悻悻。
    “行了，让祝碓游把他那些会议放放，先把人弄回来——”
    耳机里许愿忽然道：“她出来了。”
    松彬意外：“一个人？”
    许愿：“是的，一个人，不过......”他犹豫了一下，才道：“我总觉得有点奇怪。”
    松彬：“怎么奇怪？”
    许愿喃喃：“说不上来......”
    松彬和路十六对视一眼，再看向若有所思的獠牙，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妖盟的人隐藏的很好，沈燎香出来时还饶有兴致的绕了圈，一片风平浪静，好像压根没有监视一样。
    她施施然打车离开，大学城数百妖族，并不是每一个都知道她的身份，但是奇异的都没有提出要阻拦。
    当晚贺煜亲自下厨，把这位小姐请过来吃饭，吃完又一起看电影——沈燎香活太久，喜欢贺煜是一回事，看别人的故事又是另一回事，根本提不起兴趣，看一半便睡着了。
    贺煜轻轻把她的头拨过来，倚在自己肩膀上，一时间心猿意马。
    他不是什么柳下惠，但是自家花妖，什么都不懂，总觉得有点下不去手。踟蹰好久，无声的叹了口气，只亲了亲头顶，小心将人揽住。
    沈燎香迷迷糊糊的：“恩？”
    贺煜：“困了？要不去睡吧。”
    沈燎香：“没有呢，我在听。”
    她说着，觉得倚着的姿势不舒服，自己翻了个身爬到贺煜腿上：“抱抱。”
    贺煜把她窝在怀里，亲了一下，又亲一下，心满意足的继续看电影。
    结束后贺煜哄她刷完牙，强撑着给人送回对门，自己辗转一晚上差点没睡着。
    第二天先送她去原公司做离职手续，人事例行挽留了一下，旋即告诉她第二天再来拿退工单。
    沈燎香一个实习生，打完卡便直接跟着贺煜离开。
    “不需要跟朋友告个别吗？”贺煜开车走的毫不迟疑，嘴上问。
    沈燎香笑：“我哪里来的朋友。”
    贺煜想起之前在超市见到的，跟她颇为熟稔的小男生，理智的没继续说下去。
    他俩到店里后还被明里暗里围观了一圈，贺煜把她带到自己办公室，短短一个小时，来汇报工作或者问问题的就突破了过去一周的总和。
    他没让沈燎香接待人，只介绍了几位，比如之前去抽过奖励的采购之类。沈燎香也把自己当成了装饰品，乖巧的坐在旁边会客桌上，听他们乱七八糟扯。
    屋外，妖盟派了三队来监视。都是老熟人了，路十六果然没有等到自家队长，硬着头皮过来带队。
    祝碓游带着二队兼并一队过半成员，都在大学城，几乎是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过出乎意料的，直到两人下班，两边都没什么动静——蛛王隐藏人间数百年，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将自身妖气收敛的干干净净，要不是这次被沈燎香捅出来，根本不会被妖盟发现。
    这次妖盟将他定位，獠牙怕他跑了，本来准备随便带个队长级别的去抓人，但是被两个姓沈的摆了一道，现在松彬离不开总部，瞿橙弓被堵在路上，路十六又不够格。
    二队队长祝碓游连连摆手：“你别cue我，给你监视着就是极限了——随便其他妖也还罢了，这可是蛛王，我一个人修，哪儿敢真跟这种祖宗撞上。”
    獠牙恨铁不成钢的瞪通讯，人类就是麻烦。
    祝碓游来了兴致似的，对着通讯小声问：“夜长梦多，这位同志，听说过反派死于话多吗？”
    獠牙：“滚，老子是他娘的人间正义。”
    祝碓游好笑的摇头：“正义？正义更......正义死于犹豫，死于共情，死于摇摆不定。但凡说要活捉的，总会出岔子，但凡有他事而无暇顾及的，总会留下遗患......早两天你直接毙了他，哪儿有这么多事，”他支着头，百无聊赖的拨弄耳机，过了一会儿忽然又道：“可惜，已经晚了，这可不像你——。”
    獠牙没好气打断他：“老子是让你过去写小作文的吗？”
    祝碓游：“只是好奇，好了，我闭嘴。”
    一夜无事，第二天沈燎香拿到退工单，贺煜还是那句话，不着急立刻上班，让她歇两天。
    沈燎香一贯的听话，真就歇了两天。贺煜得上班，让她可以没事出去逛逛，她嘴上嗯嗯嗯，实际就窝在摇椅里晒太阳。
    浮城已经被送了回来，藏在贺煜手心。
    诡异的平静一直持续到周末，瞿橙弓终于突破蛛王的阻拦，抵达妖盟。
    许愿开传送之时，贺煜正在给沈燎香整理衣领，俩人准备出门约会。
    沈燎香眼前忽然一黑。有一瞬间，整个世界扭曲旋转，仿佛融化了的油画，黏糊糊的色彩在不停剥离下坠，巨大的喧杂声猛然灌入脑海，如铺天盖地的海啸，将渺小的个体直接淹没。
    “香香，香香？”约莫过去数秒，她才听见贺煜的声音：“你怎么了？”
    沈燎香眨眨眼：“没，走神了，你刚才说什么？”
    贺煜：“问你要不要先吃饭。”他摸摸对方的头：“怎么突然发起呆.......”
    沈燎香：“可能来不及了。”
    贺煜疑惑：“来不及？”
    沈燎香蹭他的手掌：“我喜欢你，贺煜。”
    贺煜被她突如其来的告白弄得一愣，心跳忽然加速，一阵热流自心口处泛上。
    好像情感都成了实质，堵在喉间与骨血中。他忽然有些手足无措，不由自主的抱住她，捧起脸。
    沈燎香的眼睛很干净，微微弯起，就像落在雪山之间的一泓湖泊，清澈的倒映出他的急切与迟疑。
    贺煜手指轻轻拨过她的唇。
    湿润的……很软，他喉结微动，侧头吻上去。
    刹那间，仿佛一切喧嚣逝去，整颗心脏被怀里的人占满，扑通扑通的震着耳膜。
    唇齿间的摩挲，带起令人颤栗的电流，整个空间都是静谧的，只有轻微的水声、呼吸，和心跳。
    不知持续了多久，再待分开，贺煜抵着她的额头，看见被自己吮吸的泛着水光的红唇，灼热的呼吸相互纠缠，心动的难以自持。
    他侧头想要吻上，沈燎香却止住他，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轻声道：“记住，我喜欢你。”
    第32章 碎片
    “我也——”贺煜的表白只吐了两个字，天地忽然震动。
    沈燎香抵住他的唇，轻声道：“嘘——我送你去一个地方。”
    “地震了？”贺煜先是一惊，听闻她的话，忙问：“什么？”
    沈燎香没有立刻回答，贺煜来不及多想，着急带她找避险的地方。她被拽了几步，才好像妥协般道：“哎，别慌，不是地震。”
    贺煜：“…..“
    贺煜着急，还有些火大：“你又——不会又是——”
    话音未落，令他骇然的一幕出现。只见周围景色如同浸了水的画，各种颜色、物体晕染混杂，墙壁和桌椅塌软下去，却又不是轰然倒塌，而是逐渐融合。
    他踩在缓缓下陷的地板上，仿佛陷入淤泥。
    整个世界.......融化了！
    耳边传来沈燎香的声音：“我只能帮你打开这通道，你要自己回来。”
    贺煜在这时还下意识把她搂住怕她掉下去，原先旖旎的情绪散的一干二净，恨得直咬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
    沈燎香：“是世界意志，天地馈赠。”
    脚下地板软的越来越快，贺煜趔趄半步，不经意扶着墙，手差点被墙面吞噬：“我靠什么玩意......说人话！”
    他一把抱起脚面被地板融合的沈燎香，暗骂一声，想开门出去。即便楼梯间更危险，但在这十几楼再呆下去，他们绝无生还的可能！
    他扛起沈燎香时，沈燎香还愣了一下。门已经塌了，他跌跌撞撞往外跑，冲到楼梯间，看见楼梯软的像泥捏的一样逐渐塌陷。
    贺煜咽了口口水，低声却严厉道：“沈燎香，我真的要生气了，不管你又搞什么鬼，要是再不解释，我就往下冲了，到时候我有个万一，你也别想一个人活着。”
    沈燎香：“......”
    她快速道：“不是我弄的——蛛王打通空间极限，让一部分现实世界和游离的空间碎片融合，除了融合区，其他地方其实都没有改变......这里是距离世界意志最近的地方，也只有在这里，才有机会获得和修士与妖族截然不同的力量体系，修习长生——”
    贺煜一个大跳跃迈过镂空的楼层，险些摔倒，他发现沈燎香的体重越来越轻，方才不是幻觉，她的双腿正在消失，心里一阵猛颤。
    他喝止沈燎香长篇大论：“先告诉我要做什么！”
    沈燎香：“不要忘记自己的来处，还有，记得我喜欢你。”
    贺煜一头雾水，又气又急，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有后半句，况且前半句也搞不懂啊！
    这种擅作主张还屡教不改的熊孩子，他简直想掀翻了先打一顿。
    前情提要为什么不早点说！！
    然而不容他多思，楼体整节塌陷，两人猝不及防摔了下去。贺煜眼睁睁看着沈燎香落到淤泥一样软烂的地面，却像玻璃人遇见水泥地，“嘭”的一声，瞬间碎裂。
    整个人——全部碎裂成渣！
    他瞳孔猛缩，有一瞬间失语，嘴巴张开了，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沈燎香碎裂后，世界就安静下来了，融化也停止住。等贺煜意识回归，发现自己跪在地上，十指扣紧地面，已经磨出血来。
    他眨了眨眼，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涌上，心脏如同被攥紧，胸腔里泛出的疼痛尖锐而窒息，一阵阵如潮水般，麻木了半边身体。
    以至于又隔了一会儿，手指上钻心的痛才触达大脑。
    整栋楼融化的七七八八，他跪在一滩看不出原貌的“淤泥”上，良久才站起身。
    没有处理伤口的意思，他沉默的翻过乱七八糟的墙体，这一阵阵恍若窒息的疼痛让他的手指都在颤抖，跌跌撞撞走到外面。
    天空依然是蔚蓝色的，然而视线下移，便能看见奇异景象——一部分建筑如淤泥般一堆堆地滩着，看不出原貌，而其旁边却又有完好无损的其他建筑。
    很安静，连虫鸣鸟叫声都没有，好像天地间只有他一个活物。
    离他最近的完好建筑，是一栋莫名出现的学校。从建筑高度上来看，应该是中学，前面有一连排的办公楼，成半弧形拱卫着进校门后的喷泉与小操场，后面延伸过去，看不见还有多少建筑。
    办公楼有七层，中间顶端额外多了个钟塔，上面显示着时间：8点46分。
    贺煜握了握缠在手臂上的藤蔓，好似得到了什么鼓励，深呼吸迈步走去。
    学校大门非常宽敞，是开着的，他先绕去保安亭看了眼，里面果然没有人。
    踏入学校大门的瞬间，犹如撞上一层看不见的薄膜，空气中霎时传来淡淡的血腥气——不过贺煜并不常闻这种气味，没有分辨出来，只感觉呼吸有些不适。
    下一秒，嘈杂声扑面而来。他瞳孔微缩，明明在外面看还空无一人的小操场，此时竟然全是学生！
    他猛回头，眼尖的看见保安亭也出现了两个男人。身后学校大门凭空出现一个又一个人影，刚进来还是灰色的影子，走几步就变成了人，十二三岁的模样，说说笑笑，跟真人一般无二，看的他毛骨悚然。
    有两个学生经过他身边，还笑嘻嘻的打招呼：“贺老师早上好~”
    贺煜手掌都汗湿了，攥紧在身侧，稳住心神，点点头。
    他不在门口逗留，随着人流向教学楼走去。
    ……老师？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人群中也有部分成年人，估计是老师。他不动声色的跟在一个拎着包的人后面，想要先看看办公室的大概位置 。
    幸运的是，这个学校的办公室很集中，都在教学楼的一侧。因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没有贸然进去，而是转身开始一层层扫楼。
    时间渐渐走到9点10分，眼看着停留在外的学生越来越少，估计是快要上课了，他手心的冷汗不停，面上却更镇静。
    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课……
    好在只走到四楼，和他打招呼的学生就突然增多了，暗自记下他们进入的教室，这层都是初二，其中三班和四班认识他的学生是最多的。
    不巧的是，这两个班现在都没有老师在。
    这栋学校的建筑都比较老式，门也是木头的，有些破烂，在与视线平行的地方开了一个小窗，方便老师偷偷观察教室内的情况——贺煜就站在后门，隔着玻璃看向吵吵嚷嚷的班级，企图找出些头绪。
    实在不行......就只能找这些疑似非人的学生们套话了。他想着，目光在班级内逡巡，企图通过深呼吸冷静下来。
    后排的小胖子在抄作业，旁边的两个在偷吃零食——这些小孩似乎都没什么异常，他脑子里乱哄哄的，再看向下一个小孩。
    然而余光一闪，他忽然僵住。
    玻璃.......他紧贴着的玻璃上侧，出现了一双眼睛。
    倒影。
    有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站在他背后，一直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的番外就是出自这种设定。
    类似于世界意识当了把主神，捞了一票人玩快穿。
    通关了当然得有奖励，这种奖励自然就属于另一种力量体系，跟修真和妖族不一样，不受灵根和血脉的影响，普通人也能掌握。
    普通位面自然是接触不到世界意识的，反而是这里能接触到“主神”。
    至于为什么不事先跟贺煜商量。。。。千年的老妖精，自以为是呗，自我为中心呗，习惯了安排别人，没想过要交流沟通。
    原先连解释也没有的，慢慢来。
    也是怕贺煜害怕不同意，毕竟会死人的。
    不会很长，整篇文也就几万字。
    第33章 记忆
    贺煜后背爆出冷汗，瞬间浸湿了衣服。他缓缓回头，背后不过半米处，站着一个青年。
    青年面无表情，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见他看过来，嘴角勾起，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贺老师，不是说好要歇歇，又来抓人？”
    看到青年的瞬间，一段记忆猛然被灌入脑海。像是有一根针刺了下后脑勺，他忽然记起，自己是一名数学老师，带着三班和四班，面前站着的是他的好友，也是三班班主任——语文老师沈水北。
    他昨天给体育老师放了假，连上四节课，嗓子有些哑了，于是说好与沈水北调换今早的课来着……
    说不清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贺煜有些恍惚：“……过来看看而已。”
    沈水北笑的时候能看见小虎牙，全然不似青年俊才，才24岁就能当重点中学的班主任的样子。
    他拖长了声音：“现在回去，趴桌上还能眯一会儿，今天省教育局的督查团要来，你这脸色可不太好看。”
    贺煜应了声，他的记忆有些混乱，头重脚轻的回到自己办公室座位上。
    桌上的书籍、笔迹，确都是他自己的字，还放着一个全家福照片，爸妈亦都是记忆中的模样，唯独觉得缺了什么。
    他使劲晃了晃脑袋，想不起来，念及下午领导视察，决定先睡一觉。
    ……
    “贺老师？贺煜，小贺啊——”朦胧中一个声音在耳边嗡嗡响，贺煜不耐的将他挥走，却被抓住了手腕提溜起来：“你昨晚做贼去了？怎么这幅德行，”来人啧道：“快点去洗把脸，督查团提前到了。”
    贺煜一惊：“到了？”
    他的办公桌就在窗边，沈水北扔下他的手，示意往窗外看：“喏，那群人——别看了，赶紧洗脸去。”
    办公室在三楼，远处大门口来了一行人，粗略一数有7个，被校长等人簇拥着往这边走。
    贺煜来不及多想，赶紧跑去卫生间冲了把脸，总算清醒一些。可能真的是昨晚没休息好，睡完一觉后精神多了，只是他撑着洗手池看向镜子里的人时，不自觉想起刚才那群人踏入校园的一幕，不由打了个寒颤。
    总有些毛骨悚然，但是为什么呢……
    好像忘了什么，他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发现自己眉头紧皱，眼里满是慌张。
    我慌什么？他莫名其妙：我又不是班主任，入职三四年毫不起眼，督导团来又没有我的公开课。
    想不出头绪，怕那些人上楼撞上，又匆匆离开了。
    回到办公室，看见沈水北在收拾东西，随口问：“你的公开课什么时候？”
    沈水北倚在桌边，飞快翻阅着以前的教案，也不知在看什么，或者只是紧张。闻言回道：“下午第一节 。”他抬头瞥了眼贺煜，又笑：“贺哥替我？”
    贺煜微哂：“校长还指着你长脸呢。”
    沈水北轻轻“呵”了声，没再接话。贺煜看他十分忙碌，也就没打扰，转而回到办公桌前往窗外看，那群督导们居然分开了，小操场里还留着三个，离得远看不清，只能看见他们左顾右盼的好像是在找什么，旁边候着几个学校领导，另外四个人许是跟着去了校长室，没瞧见踪影——这就很奇怪。
    “这大热天的……”贺煜疑惑，心道：“看什么呢。”
    他正自出神，突然一阵刺耳的铃声响起，将他惊了一跳，心砰砰跳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是上午的放学铃。
    老子什么时候这么不经吓了，他按着胸口想，这一惊一乍的，不应该啊。
    陆陆续续有老师回来，他放下疑虑，问沈水北：“吃饭去？”
    沈水北：“头一顿饭督导们肯定要在教师食堂吃，我不想去，你帮我带一份呗。”
    贺煜想想，觉得很有道理：“那我也带回来吧，你吃什么？”
    沈水北微妙的顿了一下，冲他笑出虎牙：“随便，贺哥吃什么我吃什么。”
    贺煜：“……你等等。”
    贺煜：“你能别这么笑吗，怪奇怪的。”
    沈水北：“……”
    他没说话，但是脸上好似画了个大写加粗的问号。
    贺煜把那句“我是直男”咽下去，心想我靠，老子今天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还能下意识觉得自己兄弟是弯的？？
    他摆摆手示意无事，面上不显，内心郁闷的去了食堂。
    这是一所颇具名气的私人高校，普通老师的薪资连带奖金，最高一个月就能拿到4-5万，更遑论班主任之类了。连带食堂也很开放，不仅种类多，还提供打包盒。
    贺煜拎着两个饭盒回去，路上果然撞见督导团。
    只一个人，约莫二十□□的模样，也不知是怎么“甩”开其他校领导的，正往这边走。
    要说没有制服，贺煜怎么认出这不是老师的——这人模样非常出色，身型瘦削，因此脸部骨骼明显，却又明显的恰到好处，显得侧脸线条锋利而流畅。
    然而明明是刀刻斧凿般的线条上，又长了一双桃花眼。眸色略浅，眼中含笑带情，注视着人时仿佛高山雪峰里的一汪湖泊，澄澈却不见底，生生将锋锐感削减了大半。
    这种人，在人群中简直鹤立鸡群，要是见过面贺煜不可能不记得——就好像沈水北一样，他兄弟自然也是长得顶帅的，画风都快和各位“粉尘仆仆”的老师们不一样了。
    唔……贺煜忽然走神，画风……？
    没容得他多想，那个督导看见他，不着痕迹的打量片刻，竟越过人潮径直向他走来。
    贺煜暗骂：就多余发那两秒钟的呆！
    督导走到面前：“您是这里的老师？我是省督导团的，您好。”
    贺煜客套的点了点头：“您好。”
    督导见他态度冷淡，莫名带上一丝兴味，伸出手，挑眉：“我叫南天竹，请问……贵姓？”
    贺煜与他握手：“免贵姓贺，贺煜。”
    南天竹：“贺老师。”他顿了顿，又像是闲聊一般问：“贺老师在这里多久了，教哪个班？”
    贺煜心中陡然生出警惕，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不动神色的错开半步：“也不久，三四年吧，教的初三几个班。“
    南天竹追问：“哪几个班？”
    贺煜皱眉：“三班四班。”
    南天竹闻言，忽然展颜一笑，他笑起来时眼睛更亮了些，好似有水波荡漾，要叫人沉醉进去。他缓缓问：“啊……那贺老师，带过的学生也不少了。”
    贺煜脑袋微晕，不由自主的“嗯”了声。
    南天竹：“那贺老师，听说过一个叫申通元的学生吗？”
    作者有话要说：
    #当晋江组遇到海棠GB组#
    没有人能抢香香大佬的老婆！没有人！
    第34章 坠楼
    “申通元……？”贺煜重复道。
    南天竹循循善诱：“十二年前，就在这学校里死的……”
    贺煜张了张嘴，好像想起什么，但下一刻，手臂传来的剧痛让他浑身一个激灵，猛然惊醒。
    “什么东西——”他吃痛的捂住上臂，强烈的灼烧感自那里传来，转瞬间又消弭了。
    衬衫袖口太紧，他顾不得旁边有人，直接扒开领口看去。却见左臂处扣着一个碧绿色的臂环，此时正泛着盈盈的光——当然，也可能是因为阳光透过薄衬衫的反射之类。
    贺煜惊疑不定，完全不记得这东西是什么，谁给的，怎么会在自己身上。
    南天竹见他脱离催眠，似乎并不惊讶，只饶有兴致的探头也想看。
    贺煜顿时按住领口，警告：“南先生。”
    他足有185，并不瘦弱，甚至比南天竹还要健壮一些。寻常面上少有笑容，气质沉稳，一个皱眉就能让学生噤声，和跟学生打成一片的沈水北完全不同。
    唯一的共通点可能就是他俩都不怎么看重这些督导——工作都很敬业，总不至于打C。
    南天竹顿了顿，识趣的退后。
    也不是打不过，没必要罢了。
    贺煜觉得这人有些诡异，不愿多谈，借口吃饭就要先走。
    南天竹追上去：“贺老师在哪里吃？”
    贺煜没回答。
    南天竹无奈：“哎呀，贺老师，我就是想了解一下咱们学校，至少配合我工作吧？”
    到底是省里来的领导，贺煜步伐不停：“我不认识什么申什么的。”
    南天竹摆出不信的样子，贺煜皱了皱眉，胳膊上还隐约有些发烫，弄得他心神不定的。
    “十二年前我还在念书，”他道：“你去问校长，或者资深教师，或许他们知道。”
    说罢目不斜视，点点头示意，道一声“失陪”就大踏步走了。
    南天竹没再追，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
    贺煜回到办公室时还一身低气压，沈水北好奇：“怎么？”
    “遇到神经病，”贺煜低骂了句：“没什么，吃饭了。”
    说罢，又借口去卫生间，脱下衬衫看那莫名出现的臂环。
    臂环正严丝合缝的环在上臂前侧，似玉非玉，使劲捏还有些弹性，往下撸就卡在肱二头肌上，皮肤都磨红了。
    他环顾一圈，暂时放下拿东西把它砸碎的念头。
    怎么说呢.......虽然气质不太符合，但是感觉还挺漂亮的，反正没有菱角，大不了周末去趟医院弄下来，不着急。
    穿好衣服，他又忍不住扒开领口看了看，圆圆润润的一个圈，还挺可爱？
    回办公室就看见沈水北还捧着教案，吃饭都在看，贺煜边走过去边咋舌：“也不必这么紧张吧？”
    沈水北露出小虎牙，笑道：“毕竟第一次。”
    贺煜无奈，心想你公开课都上了那么多次，不过是多几个省里领导罢了。
    想起之前遇见那个奇奇怪怪的领导，心情又差了些。
    申通元他其实是认识的，不仅认识……十二年前，他们还是最好的朋友，就在这所学校读书。
    申通元从钟楼上跳下去的时候，他被锁在三楼厕所，砸破窗户想爬下去，却摔断了双腿……
    十二年过去，这些事早就湮没在时间长河里了。姓申的是个孤儿，每年贺煜给他烧纸，坟头草都能长两尺高。
    “贺煜？”一个声音将他惊醒，贺煜抬头，看见沈水北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贺煜摇摇头，食不知味的塞两口饭，忽然道：“这群督导……看上去都不像督导。”
    沈水北：“你碰上他们了？”
    贺煜欲言又止，最终也没说什么。
    他没抬头，于是没看见沈水北盯着自己，又眯了眯眼，看向窗外。
    沈水北语气轻松：“嗐，管他呢，我只希望别搞幺蛾子。以往也没听说督导团来还要上公开课的，又不是视导，真是闲得慌。”
    下午沈水北去上课了，贺煜的课在最后两节，便留在办公室做教案。
    约莫过去一个多小时，他揉了揉肩颈，抬头看向窗外想放松一下。
    他所在的办公室正好在教学楼最外侧，成为环抱着小操场的尖端。刚入职时，特意央教导主任换的位置，从这里看，左侧远处是校门，右侧就是钟楼。
    正习惯性的发着呆，忽然眼角瞥到什么，他心里陡然一紧，猛地站起！
    “砰”得一声，实木的椅子被他带翻倒地。
    “怎么了贺老——”办公室剩下几个老师被他吓了一跳。
    贺煜顾不得解释，整个人扑到窗前，他刚才看见有什么东西，从钟楼最上面那个小窗户里掉出来！
    那形状，怎么......怎么像是个人？
    然而落下的东西正好被花坛挡住，贺煜只愣了两秒，立刻掉头冲出办公室。
    边跑边道：“我好像看见有人跳楼了！”
    老师们瞬间炸锅，“怎么可能？！”
    “哪里？”
    “谁啊？哪里？”
    “什么情况！！”
    贺煜已冲出门，留下一句：“钟楼！”
    老师们反应过来，也一窝蜂跟着跑出去。
    一群人跑到钟楼下，隔着十几米，贺煜就看见花坛里压着东西，前面的水泥地面都有血溅出来！
    他一瞬间瞳孔微缩，竟不敢再往前。
    还是随后赶过来老师们的声音惊醒他，两步跑过去，果真是个人......一个穿着校服，面朝下的学生！
    学校的花坛不是贴着墙长的，里面还有一圈不算窄的水泥地。钟楼在七楼，甚至可以算八层，那学生正好摔在水泥地上，整个地面都是血......血，破碎的肢体，和其他一些贺煜不敢深思的东西。
    他的视野里都是那一滩血红，手指颤抖的摸向口袋，却没摸到要找的东西。下午两点的烈阳晒在滚烫的水泥地面，晒得他思维都开始晕眩。
    然而大脑是空白的，本能却让他扭头，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冲着身后恐慌的老师们吼：“别叫了——靠！别他妈的叫了！谁有手机，打120！快点！！”
    几个老师都吓懵了，哆嗦着掏出手机，然而不约而同的：“怎么会.......没信号？”
    贺煜心中一跳，旋即老师们纷纷道：“我、我也是？！”
    “怎么回事！报警呢——”
    “怎么突然没信号了！”
    “119！119也拨不出去！”
    紧急求救电话，靠得是手机内部的射频模块，哪怕没有信号，甚至没有SIM卡，只要附近有基站都能拨出，怎么可能打不通？！
    而且这里足足有五个人......
    大家一时间如坠冰窟，面面相觑，又茫然又惊恐。
    其中一个老师拔腿就往校门口跑，边跑边喊：“我去外面找人！”
    他跑的太快，贺煜总有种不详的焦虑感，然而只来得及喊出“等一下”，人就从校门口消失了。
    不能出校门......
    为什么不能出校门？！
    贺煜只觉得脑袋里都在刺痛，他闭了闭眼，艰难的蹲下身，试探的探向那学生。
    只翻过几厘米，立刻松了手。
    身后传来数人的惊叫和干呕声。
    脑袋四分五裂，骨头和内脏混在一起，血肉模糊......
    不可能还活着。
    但这不对。
    贺煜不懂医学，但他至少知道，八楼，不应该会将人摔得这么......碎。
    他颤着手，下意识的仰头看向那钟楼，旋即瞳孔猛然收缩。
    申通.......元？
    钟楼上的头顶，有个人扒着栏杆，遥遥与他对视。
    一阵轻风吹过，吹起那人的碎发，对方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然而贺煜什么都没听见。
    等贺煜再有意识，却是他忘记了呼吸，差点把自己憋死。一阵喘不上气的剧烈咳嗽，老师们以为他是被吓到了，赶紧围上来要将他扶起。
    贺煜脑袋痛得更厉害了，身体平衡不住，不得不一只手撑在地上，按在血泊里。他还咳嗽着，着急推开围上来的人，果然发现楼顶已经空无一人。
    阳光、鲜血和纷杂的吵闹令他目眩，已经死了十二年，由他亲手送进火葬场的好友，为什么会变成青年模样，出现在这里？
    即便间隔十二年，对方已有了很大的变化，他依旧一眼认出，那就是申通元。
    他还认不认识我，他来做什么，他是不是和我一样，也是来找那个人......
    太多的问题如洪流爆发，淹没了他的大脑。
    好在现场还有别的老师。
    初初见到受到惊吓，等将恐慌压下些许后，老师们也意识到这里不能让学生们看见了。
    其中一个急匆匆去找领导，剩下的不忍又害怕得瞥了那尸体一眼，跑去最近的空教室搬凳子过来，准备拦出一道安全线。
    贺煜也没闲着，勉强起身，边走边隔着衣服捂住臂环。他也说不出为什么要这么做，总之好像这么做了以后，让他混乱的大脑稍稍平静了一些。
    手上沾的血蹭得在衬衫上，浸湿了一点，又沾到臂环上。
    臂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闪过流光，似乎颇为不满。
    作者有话要说：
    香香大号没上线，先上一个道具占位，马上就来啦！
    不放心还是说一声，申通元自己有CP，跟贺煜没有半毛钱关系！
    第35章 自杀
    “他刚才盯着楼顶…...是不是看见了什么？”远处的窗边，有几个人站在窗帘后，正看着贺煜他们搬东西。
    赫然便是那几个来校的督导。
    其中一个看起来颇为干练的女人问：“南天竹真的问他话了？”
    \"当然，\"男人不耐烦：“就在食堂门口，我怎么可能看错？”
    此时门被推开，另一个人拿着一沓资料进来：“找到申通元当年班主任的信息了，叫季凌，申通元一死，季凌就被辞退了，这两人肯定有关系！”
    先前说话的男人面露喜色：“快，这次的副本只局限在学校里，季凌肯定在学校内部！”
    见女人仍在犹豫，男人又道：“你还在等什么，南天竹说不定只是碰巧跟他打听消息罢了，你真以为姓南的这么厉害，短短半个小时就能找到突破目标？他可没去档案室，一直在乱转。我看这什么贺老师的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申通元十二年前就死了，跟他能有什么关系？季凌才是申通元的班主任，我们不去找他，还等着南天竹又抢线索吗？！”
    女人暗地翻了个白眼，她没有反驳男人的话，也确实不觉得南天竹已掌握了什么重要线索——但她更不觉得，能升到A级的独行侠会无脑浪费时间。
    他们接到的“任务”是要制止学校里的屠杀，只知道杀人的是一只鬼，叫申通元，十二年前死在这学校里，至于怎么死的、为什么会死、怎么制止，就都是未知了。
    他们这群人也不是一起的，而是随机匹配。女人用了组队道具才和自己组织里的人一起，碰上南天竹更是纯属意外——理论上，像南天竹这样的A级玩家是不会下C级副本的，他估计都看不上这里的奖励。
    好在这是个PVE的副本，不需要和玩家之间对抗。进校后南天竹就扔下他们独自找线索去了，惹得众人颇为不满，又不敢说。
    如今找到了班主任，好歹也是个突破口。
    几人就分开行动，在校园内找人了。这学校说大不大，虽有六千多人，但几乎都是年幼的学生，季凌又不可能重新应聘成老师，所以只需要盯着清洁工之类的边缘人士.......
    他们没看见的是，南天竹正站在对面的屋顶露台上，这里是升国旗的地方，围墙足有一人高，平日里都是锁着的。看见他们陆陆续续出来，南天竹挑了挑眉，浑不在意。
    他的目光又落回搬凳子的贺煜身上：“居然没上去，还以为能探探路......可惜了。”
    他离钟楼更近，是亲眼看见那学生翻窗跳下来的。他看过所有办公室的位置，知道贺煜的座位是最能看见钟楼情况——楼下的被树木遮挡，只有三楼往上，才能直视钟楼。
    在这种讲究因果报应的灵异本里，说是巧合？他不信。
    所以包括贺煜在内，他和三个老师搭过话，却只有贺煜的反应......很奇怪，他太警惕了，而且明明被道具迷惑，却又能突然清醒过来。
    他本想着如果贺煜出来，他就乘对方惊恐之际再试一次道具，活着其他手段，结果对方居然把办公室里的老师都招出来了。
    也罢，算他运气好。
    南天竹转身下楼，关上被铁丝撬开的门锁，准备去钟楼那儿看看。
    钟楼下方是行政办公室，可以从楼梯上去，但是从六楼到七楼，再到八楼的小窗户，就只有一条被锁的通道了——他去找老师搭讪时，顺便在校园各处“死角”留下了警戒，包括钟楼的那条通道。
    警戒未被触发，算算时间，那学生定是十二点半之前上去的。
    更准确的说，是十二点至十二点半，或者早自习之前。
    因为初中的孩子都还小，轻易不会缺课，更别提上半天课人没了。这会儿没看见出来找翘课学生的老师，可能是因为督导来了，但是上午他们抵达的很突然，也没有瞧见异常，那就真的应该是没有异常。
    至于体育课，他看过了，只有在下午。
    所以，为什么明明在那里呆了快两个小时没动静，跳楼时却又十分利索，竟半点不曾犹豫？
    南天竹边走边想，钟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申通元当年是不是也从这里跳下去了？
    关键词，两个小时，钟楼，跳楼。
    他顿住脚步，在脑海里补上：还有一个，贺煜。
    贺煜这边，之前的惊叫其实吸引了不少注意，有老师出来查看，还有学生扒着窗户探头探脑，不过都被反应过来的老师们推回去了。
    他坐在一把椅子上，仰头看着太阳，神情恍惚。
    那个出去打电话的也没回来，其他人议论纷纷，他却提不起兴致。
    看着看着.......忽然一道影子遮住阳光，他直起身眉头微蹙，是南天竹。
    督导来的日子里居然有这种事，其他老师都不知怎么办好了，校长也不知道在哪儿，怎么还没来？
    “贺老师，这是——”南天竹面露不忍。
    贺煜沉默半响，才道：“看不出是哪个孩子，已经报警了。”
    南天竹长叹一声，点点头，心里却知他们压根也不可能打得通。
    他假做关切的上前几步，仔细瞧了瞧尸体，背面似乎没有外伤。
    贺煜在后面盯着，他没有直接把这一滩碎的翻过来，不过想来......这个灵异本，BOSS应该是精神控制类的了。
    教室里的孩子们都很不安定，觉得那边出了什么事，不少人偷偷刷手机，聊天群里飞一般的刷屏。
    “论坛上有人说，是有学生跳楼了！”
    一石惊起千层浪。
    “哪里？谁？”
    “卧槽真的假的，哪个班的？”
    “快看截图，好像有人拍到照片了！”
    “啊啊啊链接呢！！”
    链接被转发到群里，不少学生点进去，离得太远，拍的也不甚清晰，但能隐约看见花坛后面露出东西。
    楼主又传了几张，放大圈出来，示意这一块应该是腿，这边还有血。
    然后他问：“谁不在班里啊？赶紧看看！”
    下面留言飞速翻页，不出一会儿就有了结果，姓甚名谁、哪个班级，都扒得清清楚楚。
    “刘哥，你也太厉害了吧！！”小年轻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另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这么轻易就把死者身份找出来了，白姐她们还在找那个什么清洁工呢！”
    刘路就是之前看见南天竹问贺煜话的人，闻言露出一个得意又矜持的笑容：“现在我们去那个班级看看，这人既然第一个死了，肯定会有关键线索，和申通元有关系！”
    小青年忙不迭点头，跟着他要往教室走。
    然而走着走着......他发现有些不对劲：“刘哥，初二二班在那边啊？”
    刘路没搭理他，依旧闷头直走，走着走着还跑了起来。
    小青年一头雾水，跟着跑：“哎，刘哥你去哪儿——刘哥？”
    刘路一直跑到钟楼下，小青年总算追上他，一把拽住袖子：“刘哥——”
    他话还没说，抬眼就看见那群发现尸体的老师们，都在盯着这边，面露惊悚，连连后退。
    小青年顿时吓了一跳，闭上嘴。
    他拽了拽刘路的衣袖，试图让对方说点什么——他在现实世界是个宅男，毕业后就靠给别人打游戏当代练为生，进这个恐怖游戏前几乎没有任何社会经验。
    然而刘路没理他，不仅没理他，还继续走了起来，一副要进钟楼的样子。
    那群老师的目光让他如芒刺背，有两个女老师捂着嘴几乎要叫出来了。
    小青年这才感觉到奇怪，他们好像不是在看自己，都盯着刘哥？
    为......为什么？
    他忽然有点微妙的害怕，就听那边那个贺老师压低了声调道：“你，快过来。”
    小青年双腿微颤，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竟觉得那边的贺煜更让人安心一些。
    不过在他看来，npc到底不如队友，他的抗压能力本就不好，这会儿手指几乎要僵住了，声音哀求：“刘哥.....刘哥？”
    他一个狠心，使劲将人拽回身，自己跨半步问：“你是怎——”
    声音戛然而止，两秒后，惊恐的尖叫声陡然响起！！
    刘路那张脸竟然已四分五裂开，眼珠几乎要被挤出眼眶，皮肉外翻，筋络如同蠕虫般纠结在一起刮喇着，血已经浸湿了整片前襟。
    这张崩裂的脸就怼在他面前，他几乎能感觉到血管里迸溅出的热意。
    贺煜一个箭步上前，将软到在地的青年拖走。
    他不敢动这具“丧尸”，眼睁睁看着这毁三观的东西走到钟楼下，砰地一身倒地，和那具跳楼的尸体躺在了一起。
    地上这个小青年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南天竹站在一旁，手捂住嘴，遮住兴致盎然的嘴角，心里推算这家伙是触发了什么死亡机制。
    一片寂静，所有老师们的脑子都是一片空白，短短二三十年的认知显然不够他们处理这种事情。
    而下课铃终于如期而至，尖锐的铃鸣，骤然响彻在寂静的校园里。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住，一写恐怖故事就刹不住了，下章，下章香香不出来我就是狗！
    出现了一个bug。。。南天竹不知道申通元是坠楼死的，他不能问贺煜，改了一下
    第36章 第 36 章
    学生们一窝蜂涌出来，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时候，哪怕老师拦着，也探头探脑的好奇。
    南天竹在一旁“安慰”那个小青年，贺煜瞧那人有问必答的样子，怀疑南天竹又使了什么手段，比如之前对他时那样，不由站起身走远了些。
    “校长来了！”
    “校长你终于来了——”
    “校长报警电话打不通怎么办啊。”
    人群忽然一阵嘈杂，一行人快速行至。为首那人五十多岁，两鬓已花白了，眉头深锁，八字纹深深刻在两颊，看起来极不好相处的样子。
    贺煜目光闪了闪，侧开身子让路，顺道把想一起过来去的学生提溜开。
    沈水北随后跟来，站到他身旁，只远远看了一眼。
    “怎么回事？”
    贺煜：“一个学生跳楼了，还有一个督导，”他斟酌了一下措辞：“不知怎么，脸裂开死了。”
    沈水北面露惊恐。
    跟校长一起来的还有两个督导，看见同伴的死状似乎受到巨大的冲击，站都站不稳，嘴里喃喃念着什么。
    贺煜又看了一眼楼顶，南天竹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忽然出声：“一起上去看看？”
    贺煜：“不了。”
    南天竹：“万一上面——”
    贺煜不耐的打断他：“您自便。”然后转身就走。
    南天竹看着他的背影，纳闷：“他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沈水北笑：“哪儿能呢，学生出事了嘛，大家都心烦意乱的，督导别介意哈。”
    南天竹收回目光，闻言也笑：“沈老师可不像心烦意乱的样子。”
    沈水北顿时严肃：“我痛在心里。”
    南天竹看向他微微弯起的眼睛，很少有人能把俊俏和讨喜融合的这么和谐——这位沈老师，似乎天生一双含笑眼。
    这几个NPC都不太正常，他心道，哎呀，我只是个小商人，没必要拿深井冰考验我吧？
    “领导，失陪了，我去安慰安慰他，”沈水北迎着他审视的目光，叹气：“可怜见的，也不知道警察什么时候能来。”
    说罢冲南天竹点头示意，也离开了现场。
    贺煜本来想回办公室，奈何头痛欲裂，便给沈水北发了条信息让他找个老师帮忙带一下课，自己回宿舍休息了。
    沈水北深怕他是受到什么刺激，非得跟过来，忙前忙后给他端茶倒水。
    他躺在床上，开着空调裹棉被，迷迷糊糊听沈水北道：“煜哥，这本《中国历代政治得失》是你的吗，可以借我吗？”
    他嗯了声，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见。
    意识渐渐下沉，身体却感觉越发轻飘。寝室很安静，在将睡未睡之际，贺煜感觉耳畔传来一阵风，好像有人趴在他床边，凑在他脑侧，轻飘飘的问：“申通元是被逼死的么？”
    那尾音微微勾起，好似还带着笑，像毒蝎身后饱含恶意的尾钩，阴沉、飘忽，如附骨之疽，黏在耳道里，带来潮湿的凉意直灌入骨髓。
    贺煜在睡梦中微微一颤。那人似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低笑一声：“是谁，是你？”
    “不——”
    “我明白了，”那人的声音渐渐远去，“有意思……”
    他走了，贺煜却被这声音勾入噩梦，意识愈发下陷。
    就在他额头冒出冷汗之时，胳膊上的臂环忽然动了动，竟似个活物一般，自行解脱了，逐渐拉长、缠绕到他身上。
    那臂环爬到他脸上，蹭了蹭汗水，顶端鼓起一个小包，没一会儿，“啪”地裂开，开出一朵紫色的花来。
    原应普通的花，此时散发出幽幽寒气，驱散了肉眼不可见的黑气，令他眉头微舒。
    ……
    沈水北拿着书关上门，向办公室走去。
    那书的扉页赫然写着一行字：“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申通元赠”
    封皮里还夹着一张双人合照，他弯了弯眼睛，抽走照片，随手撕碎了扔到附近的厕所里冲走，又回到办公室，从抽屉里翻出另一张照片塞进去。
    那是一张沾了茶渍的照片，大部分都被污水遮住了，连人脸都看不清，唯独顶端“2006届联欢晚会……”的字样还留存着。
    “关键线索，”沈水北颠了颠书，笑道：“接下来，随机挑选一个幸运儿。”
    他放下书，向校长室走去。
    ……
    贺煜是被噩梦惊醒的，醒来时还喘着粗气，他记不清具体梦见了什么，只记得那场暴雨——瓢泼大雨，像刀子一样砸在他身上，他拖着一条断腿在街上喊着什么，然而四周只有雨声。
    那雨像是要漫过他的鼻子耳朵，呛得他几乎要窒息。
    就在他躺在床上，瞳孔失神微微放大时，有什么东西戳了戳他的肩膀。
    贺煜呼吸一顿，那东西见他不理，又戳了戳，贺煜吓得跳起来掀开被子：“卧槽！什么东——”
    “触……触手？？？”
    被窝里，约莫半米长的藤蔓歪歪扭扭，顶部抬起，冲他歪了歪自己的花。
    当然，贺煜并不以为这是藤蔓，他只觉得克苏鲁复活了，自己的SAM值在狂掉。
    他左右看了看，也顾不上眩晕的脑袋，冲到桌旁拿起一本厚厚的A3版参考书，比划了两下，没敢直接扑打，改为平举向藤蔓伸过去。
    藤蔓：“？”
    他小心翼翼的铲起摇头晃脑的那一大坨，飞速跑向垃圾桶，企图像扔虫子一样把它埋起来。
    藤蔓：“……”
    藤蔓凌空一扭，以一个不科学的力度反向缠绕在他手腕上，动作快的几乎只剩残影，眨眼就爬到脖颈处，抬起一端“叭叭”抽他脑袋。
    不疼，倒像是撒娇一般。贺煜咽下到嗓子眼的惊呼，一把抓住了这条触手，要把它拽下来。
    藤蔓左扭右扭不甘心，双方较劲间，贺煜不小心滑脱手，从一端撸到另一端，生生将那朵花撸了下来。
    贺煜：“……”
    藤蔓：“……”
    紫色的花很小，在半空飘飘悠悠晃落，贺煜脑子跟不上手速，伸手捞住，飞快按回在定格的藤蔓顶部。
    藤蔓：“。”
    贺煜心跳瞬间一百八，悲哀想，完了，我人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写无限恐怖就停不下来，但是这篇文又不是写快穿的、
    接下来这个快穿的剧情可能比较潦草，说不定就是个大纲了哈，毕竟主要剧情不在贺煜身上，他只是个NPC，不破案
    收藏居然99了......
    表情逐渐变色......
    第37章 撒娇
    他张口便道：“我…….”
    旋即又闭上嘴，心想我跟一条触手解释什么？
    藤蔓生气的打了他两下，在他阻止声中从领口钻进去，绕在腰上不动弹了。
    得亏它虽长，但只有小指粗细，外面看不太出来，只贺煜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却也无可奈何——他总不能一直在宿舍跟藤蔓打架吧？这天都黑了，外面还不知是什么情况。
    手里还捏着那朵小花，想了想，将花夹在参考书里。
    连克苏鲁都能有，申通元不会真变成鬼回来了吧。他忍不住看一眼窗外，心里叹了口气，兄弟，你如果来看我，记得走门，不要大半夜飘在窗户外面把我也吓成鬼……
    当然，如果能告诉我那晚是谁把你带走的就更好了。
    他推开门，听见楼道乱糟糟的，快走几步问另一个出来观望的老师：“怎么了这是？”
    那老师扭头：“啊，老贺！你还好吧？”
    贺煜点头，那人拽着门板，一副惊魂不定的样子：“被提了，估计明天得封校，今天下午死了四个人！”
    贺煜吓了一跳：“四个？”不是两个吗？
    老师：“四个！唉，唉！你说这都是什么事！”
    另一个老师从楼梯口那边走过来，听见他们说话，挥手：“快回宿舍呆着吧，刚才又一个从楼道摔下去，脖子都断了，你们都别在外面晃悠了，这事儿……邪门的很！”
    “是谁？”贺煜赶紧问。
    “好像是督导，我没敢仔细看，”老师边走边道：“谁敢看——等警察来吧，都别围观了，等警察来！”
    跟贺煜搭话的老师闻言，也不敢废话了，门一关缩回屋里。
    贺煜想了想，还是往楼道那边走去。
    有老师陆陆续续“逃”回宿舍，好几个好心让他赶紧回去，他只说马上，一副不怕死的样子。
    路过沈水北宿舍，顺手敲了敲门，里面好似没有人。
    这个点应该下课了吧？
    这栋楼年龄也不小了，楼道里灯昏昏暗暗，贺煜探头就看见拐角处一滩血迹，不像摔出来，倒像是迸溅出的，炸裂在地上，淅淅沥沥的一路往下。
    那深红的颜色在灯光下竟显得发黑，和经年陈旧的水泥台阶混在一起。楼道里还有几个老师在商量要不要搬尸体，觉得不能扔在这儿一夜，但怕破坏了第一现场。更有人觉得太邪门了，尸体不能动，要等明天白天再说。
    就差没把闹鬼两个字搬到明面上了。
    明明是嘈杂的场面，贺煜却仿佛听见血滴滴答答的声音。
    他身体一颤，绕在腹部的藤蔓翘起一头拍了拍他。
    贺煜微怔，低头：“你不会是在安慰我吧？”
    藤蔓爬到领口，一端窝在锁骨处，“啪”地又给他开了朵花。
    贺煜看着这碧绿色的小东西，心里莫名发软，他悄悄摸了摸那朵花，还没仔细体会这奇怪生物的“体贴”，就感觉另一端松开了腰，向着裤子里伸去。
    贺煜：…….
    贺煜：…………
    贺煜：“卧——你他吗，快出来！！”
    他咬紧后槽牙低吼，藤蔓太细了抓不住，只能按着腹部夹住它。然而这不要脸的小东西得寸进尺，在裤子里扭来扭去，扭得他脸色微变，三两步冲回宿舍。
    甩上门将衬衫下摆抽出来，得亏腰带系的紧，他身上又没有什么赘肉，藤蔓被限制了动作，堪堪奔到主题。
    他大力将这触手拽出来，另一端还隔着衣物缠在小小贺煜上，不由“嘶”了声。
    拽出来后还企图蹭他的脸，贺煜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在抗拒：“滚，脏不脏——”
    藤蔓骤然停下，“唰”地泄了劲，蔫了吧唧的挂在他手上。
    贺煜：“......”
    贺煜：“不是，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藤蔓没回答，第二朵花幽幽的脱落了。
    贺煜无语半响，暗骂一句，拎着它去了洗手间，拿洗手液搓了一遍。
    被它这么一闹，连紧张的情绪都消散不少。拿毛巾囫囵擦干后，藤蔓又乖乖绕回腰上。
    贺煜怀疑它在伺机而动，并不想带着这小色“触手”出门，然而藤蔓死活不松，也只能忍着了。
    他再次出去，走廊已经没有其他声音，安静的令人毛骨悚然。
    轻手轻脚的绕去另一边楼梯下楼，穿过小道就来到第二教学楼，这栋楼在学校靠内侧，大部分都是初三年级。
    他其实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只不过想着如果真的是申通元变成鬼回来报仇了，他至少能帮上忙，然若不是，也可以乘机调查——他已经查了四年，却始终找不出那个雨夜里把申通元带走的是什么人。
    深夜的教学楼十分阴森，藤蔓翘起一端轻轻拍打他的腰，贺煜隔着衣服按住它，它却悄悄的从下摆处探出头，在他小拇指上勾了勾。
    “......乖，听话。”这小东西又细又软的，不闹腾的时候倒是颇为可爱，贺煜捏住它尖尖，小声道：“别闹。”
    藤蔓又缩了回去。
    贺煜呼出一口气，学校里有路灯，不过他怕还有人没回家，自己跑出来解释不清，就捡墙角灌木小道，摸黑向小操场走。
    沿着教学楼绕半圈，走到拐角处，前方就是大道，再难隐蔽。贺煜扶着墙观察，忽然身体一僵，察觉到藤蔓在向右侧顶他。
    他莫名的低头看了一眼，下意识向右看去——赫然有一个人影，贴着背阴的墙，就站在离他不过两米的地方！！
    直勾勾、静悄悄的…….他再迈出一步，就会彻底将背后暴露给这个人。
    一口气瞬间憋到嗓子眼，要不是腰间的藤蔓适时蹭了蹭他，他这会儿得被吓厥过去。
    “什么人？”贺煜咬牙。
    那黑影僵持数秒，终于动了，缓缓向他靠近。贺煜后撤半步，立刻掏出手机双击打开手电筒，惨白的光陡然突破黑暗，来人微顿，却没有因为刺目而有所闪避，一双眼极亮，透出渗人的兴奋。
    “——沈水北？！你干什么？”
    眼见贺煜防备的模样，沈水北停住了，抬手捂脸。贺煜能听见他强自深呼吸想要平静的声音，甚至带着颤意。
    但是他没有贸然上前，因为他分明也听见了对方喉咙里压抑不住的低笑。
    沈水北的衣摆上有血，他还搭着一件短款马甲，抬手间可以看见底下衬衣上全是血——多的让贺煜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啊因为这两张很多废话解释设定，所以晚一些还有一章，赶紧结束这个该死的因为没有大纲所以我写的随心所欲没想到会这么长的副本。。。。
    第38章 纯解释副本背景
    沈水北自己平静了好一会儿，才泄了那口气，整个人陡然放松下来，像脱力一般倚在墙边：“是你啊。”
    贺煜：“怎么回事？你——”
    沈水北：“那群督导疯了，他们要杀我。”
    贺煜震惊：“什么？”
    沈水北：“死了好多人，都是跳楼死的，”他手指着钟楼的方向：“尸体都在那里……”
    “这学校闹鬼，那群督导，他们，”沈水北似乎咬了一下牙，才道：“他们有超能力，我看见有一个人掀起桌子，扔出去几十米远。”
    贺煜活了二十六年，见鬼就已经是三观极限了，那还得是鬼是自己朋友的情况下，这会儿将信将疑：“你身上的血？”
    沈水北：“我说是被督导砍伤的，你信吗？”
    贺煜显然是不信的，沈水北苦笑：“我送你回寝室后，有老师告诉我说校长喊我过去，我就去了校长室，却在那里碰上了两个督导，他们分明在乱翻校长的资料，被我撞见，竟然不由分说的要对我动手。”
    “他们竟然随身带着刀具，我不小心被他们刺中，他们那时没杀我，只是把我打晕了扔在一旁。”
    “为什么？”
    “我不知道啊……我怎么知道？”沈水北苦恼：“他们问我有没有见过一个叫申通元的人，问我为什么我的书上有他的字，是不是杀了我他就能直接出现，可是我压根不认识这个人？”
    贺煜心里一惊，书上……他记得之前，沈水北是不是向自己借了一本书？
    沈水北喘了一口气，道：“我说我不知道，他们不信，给我看了校长的……校长的电脑，里面竟然有……”他低着头，难以启齿的道：“竟然有那种照片，这他妈不是猥亵吗。”
    贺煜的火气瞬间冒上来，捏着手机的手都开始泛白。
    沈水北道：“我才发现，我才发现申通元是十二年前的一个学生，跳楼死在了钟楼下。他们说申通元变成鬼回来了，是来复仇的，他们把当初……当初申通元的班主任杀了，没有用，还是在死人，他们又要杀了校长。”
    “我不知道……他们逼问我，他们说如果不搞清楚申通元是怎么死的，犯了他的忌讳，还会死更多的人，可是我真的不知道。”
    他反反复复说着“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好像真的吓坏了，贺煜虽然还警惕着他刚才的表现，心里也信了几分。毕竟是一起工作过两年的老师了，沈水北之前一直都是很开朗、对学生也很好。
    那群督导，他会去看看，但是他不希望有无辜的人再被牵连。
    他想了想，道：“十二年前……申通元和我是同桌。”
    沈水北猛抬头，有一瞬间贺煜被他眼中的光刺的心里一紧，然而这事本就不应该和他有关，贺煜稳了稳心神，还是道：“他们说的那本书，可能是你借走的那本，不过我记得里面应该是有照片的……”
    沈水北面露茫然，贺煜想不通为什么他们认错人，也不多想了，继续：“申通元喜欢男人，你知道同性恋吧？”他冷声道：“他的日记本不小心混在作业本里，被交上去了，被看见了——还被班主任当众读了出来，班主任说他是变态，有病，要他退学。”
    “不断的有人抵制他，骂他…….在他的桌子里倒垃圾，把他堵在巷子里打。”
    “好几次，我揍了那群人，但是他们变本加厉的霸凌他……他是孤儿院长大的，我让他住到我家去，他本来都答应了。”
    “但是校长说，那个狗.日的——”贺煜忍不住骂道，咬着后槽牙：“他说他可以收养申通元——他说，他把班主任开除了，他说只是性取向不同，这都是正常的！”
    后来发生了什么，沈水北也看见了。
    贺煜拿着手机的手在颤抖，显然是想起以前，恨意在眼中聚集。
    一阵沉默后，沈水北轻轻道：“那你为什么还来这里……”
    贺煜：“我没有证据，”他盯着钟楼，道：“我看见他身上的伤，发现他精神越来越差，逼问他。”
    沈水北：“他说什么？”
    贺煜：“什么也没有说，我问不出来。我依然想带他走，可是校长已经收养他，法律不允许，我去求爸爸，爸爸也同意了，去找了校长谈。”
    “我好恨……”贺煜的声音像是从肺里逼出来的一样：“我要是不那么幼稚，顾忌什么自尊，我要是早一些把那些伤拍下来，告诉大人，他们就能分辨出，那分明不是打出来的伤痕——”
    然而十二年前，手机尚未普及，照相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申通元那时心理上已经出现问题了，他拒绝跟人沟通，贺煜也怕刺激到他，只是向贺爸爸转述这些——领养不是一件小事，贺爸爸只以为校长打人，但是打孩子在那时并不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他只是想以此，先跟校长谈谈，看看他是什么意思。
    毕竟他那时也不过是个普通商人，不懂那些法律、保护，以为实在不行，塞点钱给校长，凡事都有的商量，最好能和平把人带走。
    谁知道那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他要的不是钱呢？
    所以第一个死的，是那个在论坛上发帖的人，第二个不知死因，第三个死在为了吸引班主任，迎合其对话上，第四个死在企图转移校长室照片至自己手机上。
    沈水北终于将线索串联起来，心想，虽然背景故事他早已猜到七七八八，但玩家不像他，没有主神赋予的人设的记忆。在不了解背景时，这些规则不可谓不无厘头了，怪不得评级会上升，把那个南天竹也纳入进来，不然估计得全军覆没。
    至于为什么无缘无故，难度会上升……恐怕就要问自己身边这个“莫名出现”的老师了。
    难道这游戏里还有其他跟他一样被罚的NPC？
    可是他的反应又不像......
    “所以你看到的那些、那台电脑，是哪一个？被谁拿走了？”贺煜解释这么多，不过是为了问这一句话，校长室就有两台台式机，校长本人还配了一台笔记本，他自己也买了两台笔记本——鬼知道为什么，他甚至平时都不用电脑。
    沈水北直起身：“银色的那个，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被一个长着桃花眼的督导拿走了。”
    他想起什么：“就是在钟楼下，跟你搭过话的那个。”
    贺煜心里微沉，那个人……并不简单。
    沈水北：“我跟你一起去。”
    贺煜一怔：“你不是受伤了，快去校医……不，这会儿估计没人了，你先回寝室，等明天一早，看能不能联系上120吧。”
    沈水北似乎是被这个故事气到了，只摇头：“不打紧，只是蹭到，已经止血了。快走吧，那群人做事疯疯癫癫的，我怕他们弄坏了笔记本。”
    贺煜一凛，也有些着急了。
    两人在沈水北的指导下向钟楼赶去，路上沈水北像是想起什么，忽然问：“所以申通元是校长逼死的？”
    贺煜摇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是为什么跳楼。”
    沈水北疑惑，贺煜回忆道：“爸爸找过校长的第二天，申通元迟到了，我去校长室问，校长说他昨晚不舒服，今天迟点来。”
    “我很担心，外面下着暴雨，明明是白天，天却黑的像晚上。我回教室的时候，有人说看见他在厕所哭，我去了厕所，却被人反锁在里面。”
    “我那会儿也经常被人恶作剧，本来想着大不了等上课点名，但是打开窗户，明明外面下着暴雨，没有人，我却好像听见外面乱糟糟的，”
    沈水北：“有人？”
    贺煜：“他们——被辞退的班主任的亲朋，带人来闹，把申通元的衣服扯破了。”
    然后那一身痕迹，学生不懂，老师们却未必不懂。
    那些人骂的很难听，贺煜只是听说，就已经火冒三丈了，那些人压根不管申通元也是个受害者，甚至未成年，在他们眼里，那是他不检点、不正常、有病。
    贺煜敲门没人应，急的从三楼翻窗，然而外面那么大的暴雨，他果然手滑摔下楼，幸好只是摔断了腿。
    可惜等他满身泥、半爬半蹭的到达时，申通元早就不见了。
    贺煜一个学生，跟这样的人走得近，甚至百般维护，在他们眼里俨然也是不正常的。
    不过他们不敢上手跟贺煜闹。这些人欺软怕硬惯了，贺煜与申通元不同，他有一个足够幸福且开明的原生家庭，这样的家庭培养出的刻在骨子里的自信与底气，是任何后天条件都难以达到的。
    他的精神世界充实而稳定，绝不会如申通元一般，因为别人的言语而动摇。
    可惜就是这般围着骂，也错过了时间。
    “然后他就不见了，我去找，但是下着暴雨，根本找不到人，报警也得失踪24小时才可以，警察看我这样子，不让走，联系了我爸爸，我被带去了医院。”
    他们只是好心，怕我精神有问题，贺煜在往后的很多年里，一直这么对自己说。
    虽然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好心，将这疯魔了的小子拷住，让他家长带他去医院，对于那个急的口不择言的小子来说是有多绝望。
    “第二天申通元就跳楼了。”贺煜简单的陈述道。
    这么一听，似乎就是被逼死的，现在班主任已经死了，只要再找到校长，这个副本就能结束，但是贺煜却道：“但是不应该。”
    “爸爸去找校长的那天，我跟他说过，他答应我的。”
    两人抵达钟楼，借着喷泉的灯光，能看见那墙角下，堆积着的狰狞的尸体。
    贺煜声音一顿，不忍心的移开眼：“……他答应我，第二天就跟我走，哪怕校长不同意，哪怕离家出走，我用压岁钱，给他偷偷找个地方住。”
    但是第二天，申通元突然就死了。
    为什么？他忍了那么长时间，明明希望就在面前了，为什么精神突然崩溃？
    如果是那群家属，也不应该是等到第二天，那群人只是让他想要逃走，却没让他崩溃。
    “我怀疑那天晚上出了事。”贺煜道，“本来我以为跟校长有关，但是后来发现……那天校长压根没有回家，他被带去约谈了。”
    沈水北叹气：“……节哀。”
    贺煜摇头，要节哀的话，他已经节哀了十二年了，如今只想找到凶手而已。
    腰部的藤蔓拍了拍他，好像也一直在听他说话一样。贺煜对沈水北的安慰没有任何感触，却在藤蔓轻拍他的时候，鼻尖泛出一丝酸意。
    人这一辈子，有多少个十二年，谁又能真正切身体会到一个少年立下誓言时的悲痛与决心呢？
    藤蔓驱散开孜孜不倦仍然想绕到贺煜身上的黑气，把自己拉到最长，一圈圈卷住他。
    这家伙本来就一米来长，硬是把自己抻得只哆嗦，也要努力从腰部绕到胸口。
    贺煜：……倒也不必。
    他偷偷拍了拍侧腰，示意赶紧的给我回去，别好好的一只克苏鲁，再把自己抻断了。
    藤蔓没听，总算到位了，贴在皮肤上。它身上并没有触手，不过神奇的好像跟皮肤黏在了一起，牢实得很。
    贺煜只能安慰的摸了摸，希望别回头没有弹性了。
    ……停，弹性要来也没什么用，没有就没有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明天应该可以结束！！！奥利给
    这副本可以看成平行空间，一部分是真实发生过的，一部分是不同选择后导致的另一种人生哈
    突然发现收藏过100了！！！哇，震惊我全家........开心哈哈哈
    过一百理论上是有又的，但是因为本来副本也快完结了所以恩，干脆完结了这段再又
    有好多好多PLAY想写啊，LSP在线兴奋
    第39章 叛变
    两人抵达钟楼的楼道口，沈水北忽然扭头“嘘”了声。
    贺煜：？
    沈水北做了个拢耳朵的动作：“在上面，快上去。”
    贺煜听了会儿，什么也没听见。
    他本想慎重，然而沈水北先一步蹿出，速度竟然很快，半点不似受了伤。
    贺煜微惊，忙跟着往上跑。
    一直跑到三楼，才隐约听见有重物落地的声音。他本来抓着扶梯借力，跑着跑着赶紧扶梯湿漉漉的，抬手一看，全是血。
    那血还不尽然是液体，有半凝固的黑红血块，一摸还滑溜溜的，贺煜恶心的差点下意识往衣服上蹭。
    沈水北在他头顶，已喊出声，他来不及多想，三步并两步，抵达阁楼。
    钟楼的采光很差，仅有一盏昏暗的灯，和一扇极小的窗户。
    窗户前站着一个人，手里还拎着另一个人——掐着对方的后脖颈，被掐的那个脑袋低垂，整个人委顿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听见他们的声音，那人慢悠悠回头，贺煜心中微跳，果然是那个桃花眼。
    南天竹拎起手里那人，像拎一只小猫崽：“沈老师，医务室还有人吗？”
    沈水北竟也像老朋友寒暄似的：“唔......难说，先给我看看。”
    南天竹似是力气极大，扔一个人好不费劲，就这么把人向他们抛掷过来。
    沈水北却并不欲接，正要侧身让过，旁边忽然蹿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在半空中截住那人，趔趄几步倒在地上。
    贺煜这才发现，角落里竟然还缩着两个。
    那女人抱着那个生死不明的人连连后退，既惊恐又警惕的看着他们，贺煜看了好几眼，才认出这是那个唯一的女督导——却为何如此狼狈？
    南天竹叹口气：“干嘛呢，有沈老师出手，赶紧治治啊，说不定还能活。”
    女人咬着牙不说话，沈水北上前一步，她就像惊弓之鸟般，立刻抽出一把刀：“别过来！”
    沈水北：“冷静。”
    女人：“都别动！别过来！！”
    沈水北：“让我看看，说不定我能救他。”
    女人显然不相信，甚至精神已经绷到极致：“你跟他是一伙的，就是你们杀了小东！！”
    沈水北叹气，扭头：“你干的？”
    南天竹：“哪能啊，明明是他们偷袭要杀我？”
    女人：“小东只是想、想要线索，根本没想杀你——”
    南天竹一摊手：“你看，他们一言不合拿着刀要捅我，我怎么知道他们是想杀我呢，还是想干什么？就算报警也最多算个防卫过当吧？”
    沈水北想了想，语带笑意：“也是。”
    看着他俩演双簧似的，贺煜一阵无言，默默与沈水北也拉远了距离。
    见那个人依然一动不动的样子，他低声问女人：“他是怎么了？”
    女人警惕的看着他，不肯回答，贺煜想要靠近，被她拿着刀逼退。
    沈水北：“贺哥，回来吧，既然他们不愿意，何必呢。”
    贺煜皱眉：“毕竟人命关天。”
    沈水北打断他：“笔记本——校长的笔记本电脑能给我吗？”
    南天竹挑眉，从地上捡起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如果我说不可以呢？”
    贺煜抿了抿唇，手不自觉按上腰间。他能感觉到这两人对自己的不以为意——或者说，沈水北虽然在跟自己说话，却分明没有把自己的回答看在眼里。
    自打进了这个房间，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傲慢又恶劣……他看向那几个督导时，眼里有着明显的轻蔑，和难以遏制的恶意。
    怨不得那个女督导不敢让他看同伴的情况，要是让他，他也不敢。沈水北那双眼，实在不像个精神正常的人，倒像个兴奋的疯子。
    南天竹也是，贺煜还记得下午他看见自己时那探究的眼神，而此时，他却用这眼神盯着沈水北，看都不再看自己一眼。
    沈水北不会将笔记本给自己，贺煜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他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要拉上我？
    沈水北似乎并不怕他逃跑，一步步向南天竹走去。南天竹原本悠哉的脸上也露出一丝警惕，手拎着笔记本伸出窗外：“一个笔记本，不至于吧，沈老师？”
    沈水北笑道：“至于的，别闹，小心摔了。”
    南天竹：“你这样我怪害怕的，申通元呢？你说服他了？万一他来又向我要这东西…...”
    贺煜一惊，就听沈水北喉咙里咕噜出一阵笑声：“那你就拿命给他啊。”
    南天竹面色微变，沈水北愉悦的声音传来：“申通元？我又不认识，他来找你，你也想找他，这其中有我什么事？”
    南天竹猛地意识到什么，骤然看向贺煜：“你冒充——”
    话音未落，一阵阴风袭来，明明站在狭窄的屋内，贺煜却被吹得睁不开眼，只听见沈水北轻笑一声：“这不就来了。”
    旋即便是南天竹的闷哼声，血腥味瞬间扩散开。电光火石间，贺煜勉强睁眼，便见沈水北整个人腾空，不知从哪里抽出的软剑绞断了南天竹的整条胳膊，血液瞬间迸溅出来！
    他一脚蹬在南天竹身上，借势直接飞窜出窗户，长剑挑起掉落的笔记本捞在怀中。外面倾盆大雨骤然而下，闪电劈过天空，他看见那惨白的闪电之下，沈水北泛着兴奋与笑意的双眼，直直盯着自己！
    那是纯粹的、黑不见底的恶意......贺煜背后暴起一身冷汗，下一瞬，沈水北就直接掉了下去。
    这可是八楼！
    腰间藤蔓使劲，止住了他下意识走向窗户的脚步。
    旁边南天竹倒地后血流不止，那女人持刀站起来，慢慢走过去，贺煜拦住她：“停下。”
    女人状似疯魔：“滚开！他杀了人，我要他血债血偿！”
    南天竹在旁边居然还能笑出声，贺煜一个头两个大，这俩都不是好人，他是一个都不想帮的。
    但是既然他看见了，就不能允许草菅人命。
    “我们会报警，依法——好了，你也安静点！”他呵斥不安分挑火的南天竹，对女人道：“先绑住他，校医院不知道开不开门，但是你要是不去救你朋友，他就真的要死了！”
    女人破口大骂：“你懂个屁，不过是个低贱的NPC，你懂个屁！你也去死！！”
    她见南天竹还挑衅的看着自己，持刀冲上来。
    贺煜伸手格挡夺刀，心里也恼火，一群疯子，干脆都绑了，他自己带人去医院！
    女人眼中红光一闪，刀以诡谲的路线横劈过来，然而没根本没碰到贺煜，只听一声轻响“叮——”
    赫然有藤蔓自贺煜后领处冲出，卷起那刀，女人撒手不及，竟被连人带刀的甩飞在墙上！
    不仅女人愣住，南天竹一脸错愕，连贺煜自己也惊呆了。
    你不是只有一米长吗？？他仰头看着源源不断、从自己领口下摆冒出头耀武扬威的藤蔓，差点脱口而出。
    女人惊悚的看着这只活体克苏鲁，精神终于崩溃，尖叫出声。
    贺煜不住皱眉，几条藤蔓缓缓下移，分工明确，两条轻轻按住他的耳朵，两条挡住他的视线。
    还有两条快速飞出，猛地抽在女人身上，女人就像断了电的闹钟，嘎嘣晕过去。
    贺煜：？
    南天竹：……
    他缓缓的将自己移到角落。
    贺煜下意识问：“怎么了？”
    南天竹正想着要不要回答以示尊敬，就听见一个软软的、尾音还有不明显拖长的的女声回答：“没事哦。”
    贺煜&南天竹：……
    此时此刻，“受害者”和“施暴人”的内心竟一模一样：这他妈，真的是活的！！
    捂住耳朵的藤蔓移开，一双冰冷却柔软的手覆上。
    明明应该是惊悚环节，贺煜却莫名感觉到了安心——就好像尘埃落定一般的。
    冰冷的吻落在唇角，贺煜被藤蔓遮住视线，小声：“还有人……”
    南天竹猛震，看向藤蔓顶端，凝聚出的那个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纠结缠绕在一起的触手的女孩。
    女孩转过头，也看向这个“还有人”。“还有人”默默咽了口口水，心想我真是谢谢你。
    不过贺煜没挣脱开遮挡视线的藤蔓，也没撒手。
    他好像陷入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之中，紧紧抱住浮在半空中的女孩，埋首在她腰间。
    女孩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安慰道：“幸苦啦，出了点小意外，我来迟了。”
    贺煜闷声：“你是谁？”
    女孩：“我叫沈燎香。”
    贺煜觉得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但是鼻尖草木气息令他紧绷了一天的精神陡然放松，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失策了，因为没有大纲。。。写多了
    不过香香都出来了，又还远吗
    第40章 利息
    见这两人一时半会离不开，南天竹开始思考怎么脱身。
    于他而言，断一条胳膊其实不算什么大事，且不说回主神空间里能花积分修复，就算在这种副本里，给他几个小时，他自己也能再长出一条来。所以此时此刻，他担心的不是胳膊，而是脑袋——那个非人类克苏鲁看上去非常想把他的脑袋拧掉。
    我什么时候招惹过他了？？南天竹郁闷想，就下午撘过两次话，不至于吧姐姐？？
    沈燎香将藤蔓卷吧卷吧，将贺煜抬起来。她的妖力枯竭了好几百年，也有好几百年没感觉到身体这么舒畅了……恩，也不对，前几天那次也挺舒畅的……
    ……想再来一次。
    她还轻抚着贺煜的头发，如果不看下半身盘踞的藤蔓，她整整比贺煜小了一圈，腰细腿……长，柔顺的长发还带着花香。谁能想到这看上去温柔得如清风拂面的姑娘，心里盘桓的是什么念头呢？
    反正贺煜是不知道的。
    他失神了很久才想起现在的处境，角落里还杵着几个生死不知的人，忙拉开遮住眼帘的藤蔓。
    沈燎香乖顺极了，任由他摆布，只是贺煜想要下去时，几条藤蔓拧成一股，直接抄底让他骑在上面，却不让他落地。
    藤蔓越来越多，地面、墙上到处都是，几乎将整间房子变成了原始丛林——或许已经蔓延到了外面，毕竟门窗都要被它堵住了。
    贺煜差点没坐稳，想往下跳，被藤蔓拦住。
    他莫名的看了眼悬在半空的“沈燎香”，沈燎香轻声细语，十分坦诚：“我不想你离开。”
    说罢整个人从半空俯身，从后面抱住贺煜，双臂搂住他的脖颈，就像被他背着似的。
    贺煜倒吸一口气。
    ……这种莫名其妙涌上的既熟悉又陌生的……
    等一下，我、我为什么还有种微妙的惊悚感？？
    他狐疑地回头，沈燎香凑过来用脸蹭他，吧唧亲了一口。
    于是他又赶紧红着脸回过头去，不再有心思探究那些奇怪的潜意识。
    南天竹无言的看着好好一个大小伙被姑娘调戏——不，应该说好好一个看起来武力值还不错的NPC被怪物调戏——
    好像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他偷偷拿出放在背包里的袖里剑，藏在手心，天马行空的想着。
    贺煜被藤蔓送到角落，既然沈燎香不让他下来，他也没有勉强。
    那几个督导晕的晕，死的死。
    之前受伤的男督导果真没了气，他俯身探鼻息时，碰到冰凉的尸体，手指一颤。
    好在还有两个还活着，他看了看南天竹，回身问沈燎香：“你能救他们吗？”
    沈燎香软软道：“为什么呀，他们想杀你，不是好人。”
    贺煜沉默片刻，依然坚持他那套看起来很幼稚的想法：“那就绑起来，等明天报警。”
    说罢他又准备先跳下去，低声：“不行的话，我先带他们去校医院简单处理一下。就算这群人是受到刺激精神崩溃疯了，但是我没疯，总不能真的见死不救。”
    沈燎香：“报警然后呢？”
    贺煜理所当然：“疯了就去精神病院，没疯就去蹲大牢，”他想起刚才女人持刀要杀自己，又看见靠坐墙角假装乖巧的南天竹，十分手痒：“持刀杀人，看法院怎么判，至少关他个十年八年。”
    沈燎香笑：“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们呢。”
    贺煜心道那怎么能一样？活着总归是不一样的。更何况他坚持了十几年，即便目标是复仇，也始终遵纪守法，不曾被仇恨蒙蔽了三观。
    他从来没有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一生光明磊落，这几个“人渣”绝不值得他脏手。
    不过他也只是说说大话罢了，如果没有背后的这只克苏鲁，他现在还不知是什么样子，也许依然能制住面前几人，也许只能无能狂怒。
    想到此，他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耳边毛茸茸的脑袋。
    沈燎香又蹭了蹭，像一只乖顺的猫。
    她道：“我救不了，刚才跳窗走的那个人可能能救，他的力量适用于这些人类，我的不行。”
    在角落撞装死的女人顿时一颤，她仍不敢动，然而悔恨涌上心头，颤抖根本控制不住，眼泪也止不住的涌出。
    贺煜想起沈水北从八楼一跃而下的样子：“他到底是什么人？”
    沈燎香：“不知道呀。”
    她还真不知道。世界意志根本不可能放她这种杀器进小世界，她是在蛛王帮助下以休眠的状态藏在贺煜精神里的。
    本来只要沾了血就能苏醒，想着贺煜不过是普通人，在全员恶人的情况下怎么也得受点伤。谁知他根本没机会接触到这些玩家，甚至作为最关键的NPC，直接被排除在主场之外——申通元也是失忆状态，拼命“放毒”催眠想要保护他，这也罢了，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NPC更绝，直接顶替了贺煜的身份骗了所有玩家。
    关键是他竟然真的顶着最终BOSS和一群玩家的压力成功脱身了，要不是沈燎香出现，把狂躁中的申通元压下，这一屋子的人估计都得完蛋，贺煜也未必没有危险——他就是用来转移BOSS注意的。
    蛛王偷偷对副本做过一些魔改，不然他们也进不来，但是这些魔改可不包括一个明显不对劲的NPC，那家伙还拿着剑呢！哪个正常人能拿软剑绞断骨头？？
    “没关系，先把这些人绑起来，我们去找他，”沈燎香笑眯眯道：“再把他绑过来就好。”
    藤蔓的动作很快，几乎只留下残影。那几个督导毫无反抗之力，直接被“埋”了起来。然而埋到南天竹，陡然一阵红光爆开，弹开了挥舞的藤蔓，他随红光团身而出，撞破窗户上的藤蔓群，直直跳了下去。
    沈燎香全程没有阻拦，看表情甚至饶有兴致。
    等南天竹离开，发现贺煜还看着自己，立刻娇弱的举起藤蔓：“好痛。”
    贺煜：……不是说我不信你，主要我也不瞎。
    他还浮在半空，无奈：“让我下去。”
    沈燎香：“不行，我要收利息的。”
    贺煜：“什么？”
    耳垂忽然一阵濡湿，潮湿温热的气息喷吐在耳郭：“这个。”
    贺煜耳朵瞬间染色，立刻让开，怒道：“你！”
    沈燎香眨着一双无辜眼：“利息。”
    “开什么玩笑——”他捂着耳朵想把背上的触.手怪卸下来，可惜“触.手怪”之所以被他认为是“触.手”怪，就是因为藤蔓太多太张牙舞爪。不仅不肯下来，还贴的更紧了，冰凉的藤蔓绕上腰间，偷偷从下摆伸进去，贴着腹肌不肯挪窝。
    贺煜实在止不住四面八方涌上来的藤蔓，只能擒贼先擒王，反手捏住沈燎香的脸蛋，一字一顿：“你、给、我、下、去！”
    沈燎香：“疼疼疼疼疼。”
    贺煜放手，衬衫被缠的皱皱巴巴，从里面往外扯藤蔓，咬牙：“出去！别进来了，撑坏了！”
    沈燎香闻言一愣，旋即脸爆红，鬼知道脑补了什么东西，贺煜反应过来，简直要气死。
    尤其在藤蔓不怕死的勾住胸前的……时，他面色瞬间黑了，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沈燎香尝到点甜头，觑见他眼底的怒火，终于不敢再往下，乖乖撤出所有藤蔓，身子一软，继续挂回他肩膀上，当一朵无害的小花花。
    贺煜也总算落地，拉平衬衫，一言不发的往外走。沈燎香匆忙断了根，将那些督导怼在角落，剩下上半部分飘着，自胸部以下逐渐变成木质的根系，还拖拉着零零碎碎没断干净的藤条，看起来十分惊悚。
    她见贺煜真的生气了，飘到正面去要抱抱。
    贺煜停住，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撒娇，伸出手掐着咯吱窝，端起这个人形……半人形克苏鲁，然后四顾看了看，挂在了一旁的钉子上。
    那是以前挂名言警句牌的长铁钉，不大牢靠，他扯过沈燎香自己的藤蔓，绕了两圈固定。
    沈燎香：……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章本来应该是又的
    但是我打开晋江，弹了三次站短，警告最近扫黄打非。。。。那个警告，老长了，老吓人了
    实在是害怕，我是个良民啊(抱头痛哭)
    第41章 终战
    她眼睛一眨，眉头一红，水光就凝聚起来了。
    贺煜动作微僵，下一秒，眼泪扑簌簌的砸落在他手上。他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放开，窒息两秒，忙不迭把人松解下来。
    “我错了，好了，”他陷入极度词穷的状态，心脏像是被捏紧了砰砰直跳：“你别哭啊……”
    沈燎香既不出声也不闹，只红着眼睛眉毛掉眼泪。睫毛沾着泪珠颤颤巍巍，又委屈又可怜的看人，简直要让人——比如某贺姓直男——心疼坏了。
    于是要抱抱就有抱抱，身下乱七八糟的藤蔓又悄摸缠回去，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她本也没有腿，像是缠在人手臂上的大型八爪鱼，奈何底盘太高，上半身不稳，又一个劲的要搂着人脖子。
    睫毛上的泪珠还没滴干净呢，贺煜怎么也狠不下这个心。然而她穿着一件纯白的好似棉质的衣服，就像披着个挖了三个洞的床单，在背后时还好，这会儿贴在胸前，贴的贺煜耳朵发红，汗都要出来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只能尽量不去注意怀里这个又软又香除了只有上半身其他什么都很好的…….
    恩，只有上半身，好像冷静下来了。
    沈燎香戳了戳他微动的喉结，又把他的冷静戳破了。
    贺煜捏着她作乱的手指，将她挂在脸上的眼泪蹭去，一路小跑下楼。
    浪费太多时间……
    他出楼道后，神使鬼差的回头看了眼，便见昏暗灯光透过钟楼那扇破旧的窗户，照亮了趴在窗户外惨白的一张脸。
    ——申通元。
    申通元浮在半空，像是一团黑雾。夜色太浓，灯光又很暗，贺煜几乎看不清他的动作，但直觉他在看着自己。
    贺煜退回两步，下意识叫他的名字。
    申通元没有回应，好像呆愣愣的。
    贺煜又往回跑，楼道一直黑漆漆的。他还没迈上台阶，忽地耳边一阵微风，“叮”地轻响，而后刺痛感传来，一根藤蔓猛地将他向后扯了一下。
    “小心。”
    贺煜顿住不动，借着月光，看见身前有丝毫光一闪而没。
    脸颊被蹭出一道血丝，沈燎香自他怀中抬头，手指轻拂过，面色微冷。
    贺煜打量四周，不敢乱动：“这是什么？”
    沈燎香：“蛛丝。”
    说罢身下藤蔓汹涌而出，在空中疯狂舞动，像是金属碰金属，叮叮当当声响不绝。
    下楼时明明还正常，只一个转身的时间，整个空间都似乎被无形的蛛丝缠绕，变成巨型巢穴——
    申通元就是最中间的诱饵，等待借外力挣脱的猎物重新自投罗网。
    贺煜看见有藤蔓被无形的丝线切断，不由担忧：“你还好吗？”
    “不用担心我，”沈燎香眼睛微微弯起：“你只需要考虑……是想上去，还是把他拽下来？”
    贺煜毫不犹豫：“让他下来。”
    “谨遵指令。”
    数根水桶粗的藤蔓破土而出，蛮横地捅穿混凝土墙，不论是钢筋还是蛛丝全部搅碎。贺煜被其中一根搭着送出楼道，仰头看去，月光下这具庞然大物冲天而起，投下的阴影几乎遮蔽了所有光线，转瞬化为牢笼困缚住这一方天地。
    眼前一瞬间陷入黑暗，只能听见凌厉而令人心惊的破空之声，数秒后，光线自缝隙中透出，一只数米长的巨大生物赫然被藤蔓刺穿，悬于半空，狰狞的螯足在月光下挣扎抽搐。
    “蜘……蛛？”
    温热的血喷溅而出，藤蔓将他护的很好，半点未曾溅到身上。
    贺煜正待询问，忽然一阵“嗡”鸣，如利针绞入脑海，剧痛席卷全身，闷哼出声。
    沈燎香脸色微沉，那只被刺穿的蜘蛛状怪物发出嘶嘶的声音，空间瞬间扭曲变形。
    电光火石之间，它的身型忽然消失，而后又忽然出现在被藤蔓困住的申通元的鬼魂前，扯住魂魄便要逃入幻境。
    蛛王擅幻境，鳩贡戈百万妖众拿他无法。然而此时这些细小藤蔓却如附骨之疽，只一根稍碰到，便如打蛇随棍上，无数同伴闻讯而来，刹那间密密麻麻的藤蔓将它的螯足捆了个结实，齐齐连根绞断！
    嗡鸣骤然停止，四只螯足被留下。
    蛛王明明可以逃，却没有逃走，化为人形闪现至屋顶——只因藤蔓不仅断了他的足，还缴获了一个鬼魂。
    他一臂已断，源源不断的血液供给空间之力，与沈燎香蛮横的藤蔓之力抗衡。毕竟是他链接搭建了这一方副本，占尽主场优势，若沈燎香真只是妖盟一名长老，或许到手的鬼魂真要被夺回去。
    毕竟鬼魂自己，竟然也是想要过去的。
    “申通元！”贺煜不顾还在眩晕的脑袋，怒吼：“你他吗——看着我！”
    鬼魂挣扎的动作一顿，贺煜：“老子心心念念想给你报仇想了十多年，你这就不认识老子了？！”
    鬼魂血红的眼睛看向他，又看向屋顶那阴沉沉的断臂妖怪，如雾的身体一阵沸腾。
    “申通元，你信他，还是信我？！”
    暴雨毫无预兆，骤然砸下。
    …………….
    “贱/人养的…….”
    “他有病啊！变/态，好恶心！”
    “不要脸的杂种……这是想勾引谁——”
    贺煜猛然醒神，发现自己淋着雨站在墙边，浑身湿透了，还全是泥。
    他正向着前方人群走，然而腿上剧痛，似乎是脱臼、或者骨折，疼的他半边身子都麻了。
    他看着自己变小的身体，反应过来，这是当年跳完窗，摔断腿后艰难挪回教学楼。
    ……什么情况？
    来不及多想，他知道那群人围着的是申通元。
    暴雨阻隔了声音，也阻隔视线。然而诡异的，他竟似乎从人群中看见了申通元——他看见对方看向自己的方向，那双眼珠木然转动，血红色从瞳仁处蔓延开。
    贺煜张嘴欲喊，对方猛地撞开推搡他的人群，闷头跑进雨里，就要往外面跑。
    贺煜大怒：“靠——拦住他！！”
    当然没人听他的，雨声太大了，甚至大家都没注意到有个泥人从角落里捱过来。
    一切如蹈覆辙，当初申通元被围攻时，他来迟一步，此时他堪堪赶到了，却又似乎并没有任何差别，依然什么都无法改变。
    真的什么都无法改变？
    不对——从最开始、一切都不对！他岂能允许恶人逍遥，他岂能允许自己——允许这些“无能为力”、这些美其名曰“潜伏”的无能占据了整整十数年光阴！
    恐怕连幻境主人也未想到，这局面不仅没让他沉溺，甚至激起了他挣脱反抗的意识。
    就在幻境震颤之际，走廊中的众人似乎受到什么驱使，终于发现这里还有个同流合污的“变/态”，哄然围了上来。
    “这杂/种是跟那个姓申的一起的！”
    “妈的，先把他抓住了！”
    “不要脸、呸，小小年纪做兔儿爷，你妈就教你卖屁——”
    “砰！”
    一声闷拳响起，与之而来的是众人迟半步的惊呼与怒骂。
    “打人了！！”
    “这小变/态疯了！！”
    “先把他绑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人一把攥住贺煜的手腕，嘴里骂骂咧咧：“狗/娘养的！——”
    贺煜发狠，他人小体弱挣脱不开，眼见更多人围上来，一口咬住对方的手，男人痛的撒手惊呼，贺煜抄起雨天泥地垫脚的砖头，一砖头拍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文这么多年（误）居然真的赚到了钱。。。五毛。。。！！
    震惊！！梦幻！！
    谢谢45442388！！
    btw，一瓶海鲜酱也投了地雷，那是我小号（理直气壮）
    第42章 出本
    “啊！！杀人了！！你要死！”
    他此刻年纪虽小，也是个营养均衡的小男生，趁还没被拦住，发狠砸了好几下，直到见血。
    手脚都被人乱七八糟的抓住，整个人被抬起来，断腿被扭曲，痛得他眼前发黑。
    “报警啊！去报警去啊！”他大喊：“去报警！不然我杀了你！”
    他的模样真像犯了病，这群人本想叫家长，那男人却恨的慌：“打电话！电话亭呢？！让警察带他走，妈的，老子就不信了！”
    有人嚷嚷让他去医院，还有人不愿意警察干涉，要打电话要叫家长，现场乱成一团。贺煜因为挣扎的太狠，被人反手按在地上，还有人趁乱踹了他好几下。
    男人将他拎起来，一巴掌扇过去，贺煜被压着不能躲。他这辈子都还没挨过巴掌，眼珠都要红了，猛地探身咬住他的手。
    这一下可比刚才更用力，用力到赔上两颗乳牙。
    血是最刺激人的东西。
    于是果然有人去报警了——楼前就有电话亭，是给住校的学生设的。他们中其实也有机灵的，知道闹事儿、私下解决能拿更多赔偿，正到了警察局，还说不准是个什么情况，申通元毕竟是个未成年，所以一直不让报警。
    但是这会儿男人半边手都被咬的鲜血淋漓，脑门还被开瓢了，哪里想要喊什么家长要赔偿，他恨不得贺煜被退学、闹大了被他家长打死的好。
    县城不大，警察来得很快，一股脑儿全部送去局里捆暖气片上。
    贺煜面对警察，一反刚才的疯劲，将嘴巴上的血抹开，他掉了牙，这会儿满嘴血沫子，看上去十分唬人，开口就更吓人了：“警察叔叔，我腿断了。”
    警察吓一跳，“什么？他们把你腿打断了？”
    贺煜：……没说话，当默认。
    警察卷起他裤腿，光脚踝就已经肿成馒头了：“你家里有电话吗？快快，小张，给他家长打电话！”
    他见这小孩的可怜模样，浑然将那几个看上去就凶悍的大人的话扔到一边，又用湿毛巾给他擦脸擦手，让同事找件衣服给换上，这身都湿透了！
    贺煜爸爸做生意，还真有个大哥大，听闻亲儿子疑似被人打吐血，吓得魂都飞了，紧赶慢赶过来，抱着儿子要去医院。
    贺煜在车上将申通元的事告诉他。
    他将事情说完，整个世界便旋转扭曲了，腿上的伤痛渐渐褪去，贺爸爸的声音逐渐变小，等眩晕过去，他又回到了对峙的操场。
    …………
    沈燎香亲亲他的脸，那里似乎还残存着痛意。
    “真棒，还以为要去帮你呢。”
    “爸爸会帮我，他毕竟是成年人。”还有钱，哪怕花钱雇人找人呢，岂不比一个断了腿的小孩子在雨夜奔波来的实际。这才是现实，不是幻境刻意扭曲出的凄惨。
    贺煜板了一天的脸松缓下来，低头看了看半身版的女朋友：“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沈燎香微怔：“你——都想起来了？”
    自己挣脱了……不仅是蛛王的幻境，还包括世界意志制造的副本。这精神力可了不得，相当于副本NPC自己生成了思想，都不用要天地馈赠，直接出本找獠牙要些天材地宝就能开始培养了。
    贺煜：“恩，”说着去捏她的脸，当做惩罚：“一声不吭把我塞进来，该罚。”
    沈燎香：“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子……”声音越来越小，原本还怕贺煜在幻境里把自己忘了，“对不起。”
    贺煜哼了声，就当暂时接受这个道歉了，毕竟巨型藤蔓和巨型蜘蛛精就在眼前，申通元还在半空飘着呢！
    他头疼：“怎么能结束？他是怎么进来的，还能变回来吗？”
    “可以，这里也只是更大的幻境罢了，等出去了就好了，”沈燎香无视了对面楼顶被抢老婆还受伤的蛛王的意见，反正管他有什么意见，不行就打一顿让他开通道。
    “只要你想出去，随时可以。”
    清醒的贺煜自然不会纠结申通元疑似痴呆的魂魄，立刻：“那现在。”
    沈燎香将视线投向蛛王。
    蛛王：“……”脸愈发阴沉，申通元可没像贺煜那样，产生自我意识呢。
    为了推动副本发展，拿到通关的天地馈赠，他俩说好了合作演戏。结果让个NPC耍了，对方根本没参与剧情不说——沈燎香这老不死的，比他这个通缉犯心还黑，手还狠，嘴上说的好听，其实一点余力没留，他的腿是实打实被绞断了，这种赔本买卖，想都不要想。
    刚才最终BOSS战，贺煜作为NPC参与，本就占尽了天时地利。申通元这BOSS还自己避战跑了，战斗轮水的约等于零，稀里糊涂让人通了关，简直要气死他。
    好在NPC通关不算副本通关，这副本还没结束，他还有机会。
    沈燎香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顿了顿：“要不稍等一下…..我们去帮申通元绑个人，就绑那个调戏你——不是，那个不正经的督导的。”
    贺煜想起自己在失去记忆时的事，脸一黑，目光停在漫天飞舞的藤蔓上。
    ………………..
    两天后，回到现实终于睡够了的两个人，约在一家日料店见面。
    申通元眼下还有青黑，整个人无精打采的，贺煜一针见血：“你就像被吸干了阳气一样。”
    申通元白了他一眼，招呼坐在旁边吃甜点的沈燎香：“嫂子好。”
    沈燎香：“嗯嗯嗯你好。”
    她乖巧的模样看的申通元欲言又止，只能问：“我男朋友还好吗？”
    沈燎香仰着脑袋感受了一下：“刚吃了半只蚊子，还剩个头——”
    申通元：“停！”
    申通元：“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贺煜幸灾乐祸，申通元：“你笑个屁，你老婆吃蜘蛛腿的时候，你没扫灰？”
    贺煜：“……”
    沈燎香回头无辜的看他，他又不好骂人，只能捡起菜单砸在申通元脸上。
    谁让蛛王开通道太慢，他那晚又没吃饭，肚子饿的咕咕叫？
    沈燎香不由分说把蛛腿烤了，他虽然吃不下，但是也不是不能理解……
    唉，烤人家躯体时，人家还在旁边看着呢，实在是太惊悚了，不然他也不会同意沈燎香将那只蜘蛛偷渡回家养在花盆里。
    这是不是包庇逃犯？
    他“老丈人”不就是妖盟“警察”吗？
    总感觉三观碎的捡不起来。
    这是个包间，申通元进来时关了门。沈燎香也没把他当外人，甜点吃完懒得起身，几根藤蔓直接蹭蹭蹭的跑去放寿司的台子——贺煜提前让人把寿司都放上去了——卷回来。
    她甚至不想用手，手还忙着藏在桌子下跟贺煜的腹肌贴贴，指挥藤蔓喂到嘴里。
    百忙之中给贺煜煜也喂一个。
    贺煜垂眼看着伸到面前的藤蔓，和申通元一起陷入了沉默。
    他女朋友从副本里出来，不知道是不是收集了一点力量，又或者是对自己男朋友的精神力有了信心，越发有化为“无手人”、用触手生活的趋势。
    申通元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用同情又色/情的目光看他。
    贺煜冷冷的：“怎么，节肢动物感觉到高贵了？”
    申通元：“…….”
    申通元：“…………”
    申通元：“你非要跟我一个人类相互伤害吗？？”
    作者有话要说：
    结束！结束！完结！完结！
    我都有种断在这里的冲动，但是泛黄的屏幕告诉我，至少得给它续个尾。。。
    第43章 完美
    贺煜还没回话，沈燎香倒是笑个不停。
    申通元哪里敢跟她发脾气，男朋友还在人手……人家盆里呢，便问贺煜：“我那间客房是不是保不住了？”
    贺煜半点没犹豫：“嗯。”
    申通元无语，好歹十几年交情，你也不留我一下。又问：“那我男朋友呢，我能不能给带宿舍去，老养在你飘窗上不合适吧。”
    沈燎香稀奇：“你真还要他呀？要不是贺煜通关，你这会儿可就被带去无人区关小黑屋、吃沙子了。”
    “……”申通元沉默半响，看得出内心很是挣扎，最后叹了口气，幽幽道：“毕竟也都遭报应退化成节肢动物了……”
    谁让蛛王棋差一步，他想借沈燎香之力逃出妖盟封锁——譬如偷得紫苑长老一身妖力，与其本源之地十万大山融为一体，结果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反被姓沈的借天道反噬打回原形呢。
    就算是她先动手，那也是黑吃黑，沈长老理直气壮。
    她算了算：“他强开通道，没个三五年修养可回不来，这会儿也未必记得你，带走了万一跑出去再被谁踩死……”
    申通元打断：“好吧好吧，放你们那儿。”
    他觉得自己自开门的方式就不对，才会总被噎得说不出话，于是掏出手机点餐，决定闭嘴。
    沈燎香其实无所谓，反正就算放出去，被妖盟发现了她私藏逃犯又能怎样？獠牙总不能杀了她这么一朵乖巧又柔弱的小花花。
    三人饱餐一顿，申通元嘴上叭叭说，实际却没有随他们回去，也许在他心里还是出现了些许隔阂的——贺煜不清楚副本背景，沈燎香却知道，蛛王趁对方心智混沌时，给自己造了个QJ犯的人设，如果副本通关了，申通元白得馈赠；如果副本没通关，他就借剧情之力，作为隐藏BOSS彻底毁掉申通元的意志，将他卷走。
    妖终究是妖，总归与人类不一样的，獠牙通缉他并非无的放矢。
    沈燎香坐在贺煜车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广播，觉得这样还算他得了便宜，给申通元几年缓冲时间，说不定还有得救。
    贺煜和她说话，她想着蛛王的事，反应慢了半拍。对方聊起当年现实中的情况，她边听边想，如果申通元最后不愿意再要蛛王了，怎么办？
    如果是贺煜不要她了，唔......
    要不还是跟爸爸通个气吧......不然对方发疯，就算伤不着人，砸了房子也不好，她还在靠她的人类养着呢。
    贺煜发现她在走神，证据就是被明令禁止在开车时“开车”的藤蔓又不安分的东卷卷西蹭蹭。
    他忍了半响，终于忍不住：“你是不是长指甲——长枝丫了？”
    沈燎香一愣，收回贴贴的藤蔓，发现真的发芽了。
    脆嫩的小芽在藤蔓表面冒头，一撮一撮的，像无骨的触手，沾哪儿缠哪儿。贺煜趁红灯时看了眼，还挺可爱，就是头皮有点发麻……
    副本潜移默化的提高了NPC的接受力，要是在现实里，沈燎香在刚认识的时候给他表演一个大变活人、大变克苏鲁——实不相瞒，他觉得自己可能会厥过去，然后疯狂报警。
    “要是小时候就认识你就好了。”他撸了把嫩芽，心道，也就不用天天跟精神分裂似的，又喜欢又害怕。
    “青梅竹马？”沈燎香思考。
    贺煜顺着这思路：“不好吗？老家那会儿还有个小花园，天气好的时候你可以晒太阳，天气不好你可以跟我一起去上学。”
    沈燎香笑眯眯的听他“遗憾”，心道不好，再往前十几年，爸爸还没有唤醒我的本体，我的分神见到你只会想这个小人类灵力够不够，可不可以当初储备粮；再往后几年，见得人多了，也就不会那么容易心动，或者说冲动了。
    我醒来时，人间繁荣昌盛、海清河晏，人类还和千年前一样是人类，但是又截然不同。
    她被迫接受这时间的滚滚洪流，站在人群里，又好像被遗忘在千年前。
    然后就遇见了她的人类，他没那么特殊，是一个嘴硬心软、会害怕、也会很勇敢的普通人。
    一个爱她的普通人，光明磊落，又一往情深。
    所以没有遗憾，早几年、晚几年，都不可以，此时遇见，正刚好。
    ……
    唯一的问题是……
    “你好像长得很快，要修一修吗？听说定期剪枝能保证植物健康——”贺煜满是严肃：“我去给你买个剪子，稍等一下。”
    沈燎香：刻！板！印！象！要！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啊～虽然文笔不咋地写的乱七八糟很多都没展开也啰哩一堆废话但是——终于完结啦！！
    希望所有的故事都可以停在最好的时候，比如正好十万字（叉腰）
    非常感谢一直看还有留言还有投地雷的小伙伴！！每次收到留言真滴好开心！觉得原来真的有人在看啊啊哈哈哈，你们就是我滴动力！！
    番外因为估计都是又，所以不在晋江更啦，回头围脖有缘再见，不必等，有缘再见！爱你们啊啊啊啊！
    下一篇是耽美啦，挖了太多坑，慢慢填，等想好填哪个就来打个广告嘎嘎
    谢谢45442388又投地雷，还有时代在召唤的地雷哈哈哈，Mua～（鞠躬）